高耸的宫殿穹顶镶嵌着无数宝石制成的装饰物,大殿中央铺展一张巨大的织锦地毯,色彩斑斓,图案繁复。
整个大殿里金碧辉煌,但是,一股压抑的氛围环绕其中。
少女静坐于殿堂一隅,面色疲惫,眼圈下方一层深深的青色,嘴唇苍白开裂;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来她的容颜如仙人般绝美,只是忧虑神情挥之不去。
“还不行吗?”她问。
一侧的侍女阿雅叹了声,倒了倒早已空荡荡的茶壶,将一杯浊水递到少女面前:
“君上喝点儿水吧,若是君上先垮下,恐怕……”
水里还飘着些许泥沙。
这是一种填肚子的手段。
三名谋士跪坐在下方,满身灰尘,脸上灰扑扑的,亦是多日未能进食,连说话都变得勉强。
为首的陈易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苍白的嘴唇颤抖,似乎用了毕生的勇气:“君上,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天下大乱啊!”
这等大不敬的话说出来,放在往日里,是会被砍头的!
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人作声。
新帝月千歌即位不足三年,忽然遭此劫难,生灵涂炭,途中怨声载道。人人都在担心,外患之下,再生内忧。
“若是带小队从后城溜出、开出一条新路,或许可以寻来过途商贩。”另一名为李其霖的谋士开口,“我愿作此尝试!”
“能寻来什么商贩?!”陈易反驳,“如今大军压境,就算有人敢来此冒险,那也带不了多少货物!无非是杯水车薪!”
“可是——坐以待毙,就更完了!”李其霖怒道。
“别吵!”
月千歌抬高声音。她的双眼布满血丝,多日未眠。
月国地处商贸要道,若想进行东西方往来,必然途经此处。
东西方往来路途遥远,难免需要停脚歇息,原本在此处的月氏一族顺势扩大自己的村庄,到一座城镇,再到一个国家。
世世代代,依托商贸要道的优势,月国一直国泰民安,无数的黄金、宝石,铸成这样一栋金碧辉煌的宝殿,即便在一望无垠的荒漠尽头,也能一眼看见它的金碧辉煌。
可是,那只是表面的稳定。
两年半前,月千歌的父王母后忽然暴毙,只留年轻的月千歌一个独女。
月千歌上台之后,很快发现月国的问题已经错综复杂。
权臣当道,三大势力掌控粮食、掌控兵力、掌控商道!月氏皇族几乎成了一个傀儡,需要听各方面的差遣建议。
三大势力表面和谐,实则暗暗较劲,月千歌上台之后尚未站稳,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想趁势获得更多的权力!
如果任凭他们如此下去,月国必然凋敝!
月千歌本想一点点进行处理,谁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三大势力之中,掌控商道的权臣吴相忽然向附近的游牧大国西乙国示好。
一块石头落入湖面,当即泛起万千涟漪。
西乙国迅速借道,截断数国商队,引发种种不满。
事情愈演愈烈,各国为了这必要的商道,发起了对西乙国的攻势。
然而,战场不在西乙国,而是在商道所必经的月国!
如今,竟然发展成了大军压境,直到月国都城之下!
别人在自己的家门口打架,可是月千歌什么都做不了!
军权,被权臣赵相垄断,月千歌要求他出兵,他要求粮草先动;
粮食,被权臣钱相垄断,至今没能联系上。
——早在战事刚刚开始,三大势力吴相、赵相、钱相,就纷纷携着家眷,离开了月国的皇都!
月千歌知道,他们已经将月国皇室视为弃子,任其自生自灭。
可是,皇都内的三十万百姓呢?
月千歌命人开放专供皇室的粮仓,将粮食下发给百姓。
饶是如此,战事持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百姓已经死伤大半。
树根草皮都被挖空,听闻……已有易子而食。
皇城之内国库已空,一粒米都找不出来。
那些曾经人人向往的黄金、宝石,此刻却成了可笑的废物。
“粮食……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月千歌双手紧握成拳,衣裙被攥在掌心,带动全身的衣物颤抖。
“君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第三个谋士突然跪下,“君上!弃城吧!”
这话一出,如惊雷当空。
剩余几人纷纷下跪:“君上!弃城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月国不能无君!”
月千歌咬着牙,眼底氤氲出一层雾气。
她想活着,她当然想活着!
可是,如果她走了,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如果她走了,持续了数百年的月国,又该怎么办?!
东山再起?
——不,是自此再无音迹!
她不能对不起她的宗族,也不能对不起月国的子民!
月千歌咬牙:“昨夜——昨夜那神秘的物件呢?昨夜祈祷鼎中出现天赐之物,必能……”
“君上!”就连侍女都看不下去,“那东西最外层是纸张,紧接着能发出声响的东西虽然柔软,但是坚韧无比,无法破坏,更无法吃下去!那不是上苍救我们的!”
月千歌视线颤抖。
即便用了父母给她留下的祈祷圣物,也无济于事吗?
即便上苍降临了物件,也无济于事吗?!
月国只能支撑到现在了吗?
绝望的氛围萦绕在大殿之上。细微的光芒透入,在黄金打造的花卉之上跳跃。
众人默不作声。
绝望之际——
忽然有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跑进来:
“君上,君上!”
“是吃的!”
“昨夜的天赐之物,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