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侯尝艳图》凭空出世的第二天,满城的人便都在谈论平昌侯的轶事。
“你听说了吗?这平昌侯竟又去艳春楼寻花问柳了。”
“何止,还被五公主派人捉奸在床。”
“是啊,这五公主也太狠了,将他吊在府外,抽了一晚上呢!哎呀,现在还光着身子,吊在歪脖子树上。”
“当真?”
“还有假?带你看看去。”
“走走,看平昌侯的英姿。”
人群中,只有三个人在逆流而行,便是李攸、罗庆和秋兰。
“哈哈哈,大哥,你这招,真是高明,那叫什么,哦,对,借刀杀人!哈哈,平昌侯想报复,还找不到由头呢。”罗庆笑道。
“少废话,东西都一件不落地送到平昌侯府了?”李攸问。
“对,送到了,大哥放心,弟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罗庆倒是懂行,拍着胸脯保证道。
李攸背着手,走了几步,忽地停下,上下打量了罗庆几眼,才道:“你回去收拾收拾,过几天,大哥带你离开建康。”
“啊?离开建康?”罗庆大骇,“大哥,我们就是报复了平昌侯,不至于吧?”
“大哥是放心不下你。”李攸拍着他的胸口道,“建康水深,大哥走后,怕你一个人把持不住,会吃苦。”
“哈,不不,弟弟能照顾好……”
“嗯?”
“是,是,弟弟这就去收拾,后天,不,明天一早,就来大哥府前候命!”罗庆一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道。
李攸从怀中摸出昨天从平昌侯身上夺来的几张交子,抽了一张塞在罗庆怀中:“回吧。”
“哎哎,谢大哥,谢大哥!”
罗庆走后,李攸回头看了一眼秋兰,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女,脸上画着啼妆,正所谓: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
“知道我为何,要带着罗庆走吗?”李攸问她道。
“奴婢不知。”
“因为他这种人,受不得刑罚,别人一动刑,他就会将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过,他的性子,倒也是搜集消息的一把好手。”
“哦。”
“以你的画功,当是一个很好的画师啊。”李攸又道。
秋兰却抿紧了嘴唇,不作回答。
“既然出来了,就尝尝外面的烟火气吧。”李攸道,“想吃什么?”
“驸马做主即可。”
李攸遂将她带到了一家甜食店里。
“二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玉露团、饆饠。再来两碗面。”李攸道。
“好嘞。”
不多时,玉露团和饆饠就上来了。
秋兰虽看了一眼这两碟甜食,但却没有动弹。直到一刻钟后,面也上来了,方才动筷。
“饆饠里有樱桃,甜的,试试吧。”李攸给她夹了一块。
“是。”秋兰夹起饆饠,不急不缓地吃着,让李攸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喜欢吃,还只是在受命而食。
“公主也喜欢啼妆吗?”李攸问,他是在造出神臂弓后,才和十公主熟络的,在此之前,他连见十公主一面都难,更别说了解了。
“奴婢是外侍,并不知道公主所好。”秋兰道。
李攸是打定主意要缠着她,便又问道:“那此妆有何特色?”
“此乃胡人的妆容,取‘繁华将尽,大厦将倾’之意。”
“没想到,如此美的妆容,竟还有这层寓意。”李攸看着满街的啼妆,不由得感慨道。
不多时,两人用过膳,出了门。刚欲回家,迎面就跑来一群孩提。
孩提们边跑,还边在用稚嫩的童音唱着:“
涵烟眉黛长,纤柳蛮腰袅。
琴罢善才服,一笑合德恼。
归去利城时,回首祈追道。
觅尽建康花,不似徽福好。”
“咔嚓”秋兰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李攸明知故问道。
“竟敢诽谤公主!”秋兰怒气冲冲道,说着就欲迈步去追那些孩提。
“孩提无知,被人利用,不可与他们置气啊!”李攸在她背后道。
“奴婢……”秋兰虽站立不动,但双拳仍紧握,双眸估计仍死死地盯着那些,渐跑渐远的孩提。
“回吧,先与公主商议此事。”
“等等!”这回,轮到秋兰叫住李攸了。
她缓步绕着李攸转了一圈:“有人如此诽谤公主,驸马竟一点不恼?难不成,驸马早就知道此事?”
李攸心一惊:又是一个慧眼如炬的。
当然,李攸的心理素质也非常人可比,只一个弹指,就又镇定自若了:“敢将公主与娼妓相提并论的,能是庸人?对这种人,恼怒无用,需冷静计议。”
——
驸马府。
李攸刚回到府上,就看见鸿泽和孔阳各捧着一个包袱,从正厅中出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咳咳”
“哦?见过驸马。”两人这才注意到李攸在旁,忙上前行礼。
“什么事这么开心?”李攸笑着问。
“是公主,她说我们的衣着要统一才好看,便给我们各做了两套锦衣。”两人说着,还打开包裹给李攸看,“驸马你看,还挺好看的。”
“公主的美学造诣,自然是顶好的。”李攸边笑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往后,可得把腰杆挺直了,别让人小看了我们。”
“诺!”
目送两人远去后,李攸双臂一抱,朝着正厅翻了个白眼:好你个小徽福,手竟伸得比我还快!
“你们今日上街,可曾听到什么轶事?”十公主边调试着琴弦,边问。
“哦,平昌侯被打了个半死,现正吊在府外的歪脖子树上。还有,你是不是写了首《生查子》?今日,已经有孩提开始唱了。”
“唱吧,都大声唱吧!”十公主说到这,手指忽地用力,琴弦震动,声如银瓶炸裂。
李攸笑了笑:“你这首词,写得很好啊。我是望尘莫及啊。”
“哼,你知道就好,不然你我二人,吟诗作对,月下对酌,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李攸尴尬一笑,而后就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
“你在想什么?”
“我们这几天,是让临川王和安成王都吃了个哑巴亏,你说,他们会如何报复?”
十公主莞尔一笑:“都将我比作娼妓了,难道还有比这更狠的报复吗?”
李攸又是一笑:“你这词若传到宫里,圣人必大怒,所以正面的报复,他们该是不敢了,但暗箭难防啊。”
“如果我是他们,就会借机举荐你掌军,让你死在敌人的刀下。”十公主道。
“如果他们这么做,倒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李攸道,“但去北边,定是不合适的,西南是大蒙国,虽国力远不如燕虏,但到底是个国啊。”
“那就只剩下永生人了。”
“你说的是,那群盘踞在会稽郡外海的海匪?”
十公主听到这,却是轻叹一声:“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海匪,他们的首领,叫孙曾,是个方士。这群永生人,都是因为信奉他的邪经,而投奔他的。听说,他们还能得到海对岸的桑夷人的援助。”
李攸蹙眉道:“这桑夷国,我倒是知之甚少。你能跟我说说吗?”
“桑夷本是国朝的藩属,大概四、五十年前,他们国内也发生了一场大动乱。许些战败的势力,被迫出海,盘踞在越州的外海,靠劫掠为生。他们阵法娴熟,而且手中的大刀,削铁如泥。”
“那我们就需要采用新的阵法,新的武器,方可与之一战了。”李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