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无恙，大家都退出梨华园，继续来到前厅坐下叙话。沈韵初留了个心眼，见周姨娘悄悄离开，便使眼色令夏荷远远跟上去。
“贤侄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想不到还精通医术，魏先生真是教子有方。”
柳氏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乘龙快婿就在眼前，先到先得啊。
“不知贤侄可有婚配？”
她接着问。
沈韵初脸上一热，恨不得钻地。
母亲问这话，也不知道避开自家闺女，多少让人难为情。
魏宴舟侧头看魏九安，在男女之事上对方一向淡漠，今年虽已十七有余，从不曾有姑娘入他眼。
怕是要让沈夫人难堪了。
“不曾。说来惭愧，在下是个粗人，不通人情世故。这小子从小在我身边，跟我一样不开窍。”
“既如此，我们两家也算有缘分。不如让孩子们定个亲，待到婚嫁年龄一到，喜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魏九安面色冷静，依旧毫无波澜。
沈韵初忽然觉得非常尴尬，因着上一世的牵扯，她是对他心怀别样的情愫，但这一世……这进度还是太快了。
她低头似要将手帕绞出水来，忽听得柳氏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阿柔，快上前来见过魏先生。”
她……
沈韵初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在当场，母亲这是什么操作？
又听得柳氏解释道：
“虽是外甥女，我也是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往后出阁嫁妆一应按照沈府嫡女的规格。因着我与她母亲是双生子，这孩子跟初儿一样，样貌上都随了我，但阿柔性子更沉稳贤淑，是个会L贴人的。”
沈氏自然是慎重考虑过，自家姐夫虽是苏县父母官，但是牵扯了这么大的案子，往后不知会有什么变数，因此姐姐委托她在京城为阿柔觅一桩亲事，早日出嫁也避免受牵连。
她明里暗里打听过了，魏九安的家世和人品都适合。
这才有了前面着急议亲这一幕。
拉过周念柔的手来，她轻声道：“阿柔，你意下如何？”
周念柔含羞带怯，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加上本就话少，此时红唇紧抿更不知道怎么作答。
“母亲！”沈韵初按捺住心中不快，“表姐还小，议亲的事还早着呢。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母亲说这个不合适。”
柳氏是个急性子，神经大条，不以为然：“怎么不合适了，这里就咱们两家人没有外人，你这孩子别打岔。”
“我都听姨母的。”
周念柔乖巧地回话，偷偷看往魏九安的眸子里，是少女的柔情和羞涩。
上一世周念柔利用宠妃的身份，对魏九安百般“照拂”，哪知魏九安不上道，她就在皇上面前吹枕边风，千方百计给他难堪。
沈韵初长睫下的眼波流转，越过旁人，落在魏九安俊美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愠色。
她恼他为何不干脆地拒绝，反而一副事不关已的淡定。
恰逢魏九安抬眸，不偏不倚，正好迎上这道不甚友好的目光。
四目相对，沈韵初心跳有如擂鼓，忽又想到自已此刻的身份，喉头一阵发紧，她收回目光，将头垂下来。
上一世她有负于他，这一世，她原也没有资格恼他。
柳氏记含期待看向魏九安，意图很明显。
耳旁响起魏九安低沉的声音：“魏某多谢沈夫人的好意。周小姐才貌双全，温柔贤淑，配小生实在是委屈了她。况小生已心有所属，实在不是周小姐的良配，还请沈夫人恕罪。”
柳氏当场下不来台，周念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似一朵正被风雨摧残的白莲花。
“你这孩子，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这误会可闹大了，还不快向周小姐赔罪。”
魏九安拱手作揖，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愧疚之色。
魏宴舟也向沈章回和柳氏拱手道：“沈大人，沈夫人，咱们结不成亲家，也依旧是一家人。选个吉日，让初儿来我府上，正式行拜师礼吧。”
沈韵初大喜过望，从魏九安有心上人的阴霾中走出来，她抓住柳氏的手，记眼含笑道：“娘，你听到了吗，魏先生愿意收我为徒了！”
她又离目标近了一步。
周念柔的脸都绿了。
送走魏家人，沈韵初快速回到自已的无忧院。
却见夏荷在门口来回踱步，面色焦急，见沈韵初回来，忙迎上去汇报：
“小姐，周姨娘那边果然有问题。今日趁着大家都在老太太院里，周姨娘先是回屋取东西，在侧门见了一个妇人，回来的时侯手里多了一个包裹。奴婢看得真切，包裹里头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不少东西。”
府上不缺吃穿，周姨娘究竟为何偷摸着让人带东西进府？
唯一的可能是那东西见不得人。
“夏荷，继续盯住周姨娘。还有，告诉门房马小贵，让他明日午时在天宝楼等着我。”
二哥要找的画师也应该到位了。
用过晚饭，沈韵初便借着消食的名义去找沈修。
沈修住的院子名叫听玉轩，院子虽说不上宽敞，却也小巧别致。园中翠竹松柏林立，一条卵石穿插其中，韵味十足。
沈修手持书本，安静地立于书架前，长身玉立，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见到沈韵初过来，他忙将手中书本放下，命随从端上点心。
“二哥，我晚上吃撑了，你别又拿点心诱惑我。”
沈韵初命随从将点心换成茶。
“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恭喜你。”沈修顿了一下，看向妹妹，眼里有隐隐担忧。
“你可知魏先生为何爽快答应，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沈韵初当然再清楚不过。
上一世魏宴舟明里暗里铺就一条通往高位的大道，为了一个承诺，也为了他的养子魏九安。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在我心里，他只是我师傅。”
沈韵初微笑着，目光中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很快，她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二哥，明日午时请你的画师朋友来天宝楼一叙，可否？”
沈修一拍脑门，“哎呀，二哥差点给忘了。”
他白日里为祖母的事，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好，二哥明日一定把人带到，就是绑也要给你绑过来。”
“多谢二哥，那我就静侯佳音了。”
两人喝茶闲聊，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雨来。
这是沈韵初重生过来的第一场雨，秋雨带来丝丝凉意，沈韵初抱了抱手臂，
“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这个时节北地已经飘雪了吧？”
沈修陷入沉默，他回想起某个冬天兄妹三人在雪地里玩闹的场景。过完今年冬天，大哥应该也就回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