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都市小说 > 巴卡贝尔的忧伤 > 第4章 我不吃辣椒
商濯不是被下人喊醒的,是自然醒的。
他看看时间,已经七点了,该起床下楼了。
下楼时,商濯遇见从小照顾他到现在的老婆婆,姓林,名应言,她的丈夫在后厨打杂,都喊他李杂工,于是很多人便叫林应言为李婶或者李嫂。
但商濯不这么叫她,他平时喊她,林应奶,是跟着他姐学的。
林应奶看见商濯了,很亲切地笑着,她的头发大半都是白的,龟裂的双手交叠放在腹前。
“小濯起来啦?……那个,商小姐回来了,是昨晚上半夜回来的,……夫人一早去听戏了,不在家呢。”
林应奶絮絮叨叨,讲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好的,我知道了。”商濯语气有点轻快,听到林应奶这番话,他连下楼都觉得轻松。
一是因为他母亲不在家,二是因为他姐回来了。
他下楼就看见他姐穿着白衬衫在那坐着吃早点,旁边的椅子放着她的医用白大褂。
商濯一家都吃的清淡,柳凌薇老家是广东那边的,对早点很讲究,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
“早茶应该好好备着……”
商濯随意在他姐旁边坐着,夹起一个粉果就往嘴里塞。
商槿年瞟了一眼她弟,自已继续吃着。
商濯注意到他姐表情了。
他在家里不爱说话,现在没柳凌薇,他就想说话了。
“要不是我妈不在,我哪敢这么吃。”
“你不是呆着诊所吗,怎么想起回来了?妈看见你了吗,你就这样穿回来……”
柳凌薇对自已女儿的要求是知书达礼,端庄大气,小姐应该要有小姐的模样,怎么能穿个白大褂配黑裤子?
商槿年和柳凌薇是家里的两个极端。
“我要是听她的我就不会离开这个家里了,我在大学留洋时就不是小姐了,在她面前,我装个样子就可以了,现在她又不在。”
她母亲的思想她改不了,就像林应奶,有名有姓的,怎么非叫别人李嫂。
商槿年已经不再跟她母亲争执了,她跟柳凌薇不一样,与柳凌薇讲话不如与她的西方女通学讲话,更可笑的是,柳凌薇之所以通意她留洋,是因为别人说留洋加身份……
商槿年看着商濯,眼神复杂难懂,她有点心疼自已弟弟,拿出几本书丢给了他。
“拿着,你喜欢看书,别被她发现了。”
都是西方小说,商濯明白商槿年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回来就为了给我带这个?”
“差不多,我朋友留洋我喊他帮带的,回来也是让林应奶看见我,跟我爸他们说一下我回来过。
商濯把书放进包里,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学校了,你慢慢吃。”
“再见。”
商濯走了,林应奶从后厨端着吃的刚回来,看见少爷不在,不由得叹气。
“少爷怎么走那么快,早茶都没上完呢。”
商槿年瘪瘪嘴,吃着早点,用手招呼着林应奶过来一起吃。
“他上学呢,起的够晚,该走得了,别管他。”
林应奶没坐,想起什么,便说,“少爷昨天一直学到很晚呢,跟小姐一样,以后一定有出息。”
“是吗,医生很好吗?”柳凌薇可是一点都看不起她呢。
“怎么不好,哪家生病不需要医生,唉!就可惜夫人不喜欢!我也不懂这些……”
商槿年笑笑没说下去,继续吃着她的早饭。
柳凌薇完全不懂,林应奶却懂一星半点。
……
商濯到了学校,人还有点少,温幸生也来了,正坐在座位上看书。
他坐到自已位置上,或许是受温幸生影响,他拿出商槿年给他的书。
他不知道他多久对西方文学感兴趣的,应该是商槿年对他的濡染。
他不喜欢呆板的文学,他喜欢有深度的文学。
商濯看着他姐给他的书,想起商槿年和他小时侯的一些事。
思绪牵往远方,回忆涌上心头。
他对小时侯的很多事情选择了遗忘,就像他现在对父亲有种模糊感。
因为父亲太忙没教过他什么,他从小就是母亲教大的。
母亲买的书都是教书先生说的那些很重要的书。
又或者是父亲大老远回来给他塞的《孙子兵法》、《经济舆论》等……
他对此感到厌倦,讨厌父母亲给的每一本书,他12岁时,19岁的商槿年留洋回家,给他一本西方的小说,很有意思,讲的冒险爱情故事。
那本书名字他忘了,他才看了一次,就被母亲丢了出去。
“你现在这个年纪看这些书是不应该的,濯儿你要好好听话……”
母亲问他哪来的,他说自已买的。
那时侯商槿年在跟柳凌薇吵架,而他偏偏恰恰好看到了。
后来林应奶从垃圾堆里捡出这本书,心疼地用帕子擦干净,给了商濯,“好歹也是小姐给你带回来的书呀!怎么说丢就丢呢……”
书早就残缺少页,封面皮都没了,商濯拿着这本书,鼻子有点发酸,内心特别难受,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头。
母亲不喜欢它可能是觉得女主人公太像姐姐了吧,倔的不听父母的话。
姐姐拿着书对他说,“这本书都思想很好的,……冲破牢笼,重获自由……”
商濯看着姐姐,表情淡然,眼神有一摊死水,但是死水却又在缓慢流动,他看不懂。
后来他姐给他什么书,他都藏的很好。
“哐”,是椅子碰到桌腿的声音。
温幸生站了起来,打断了商濯的回忆,商濯看了看四周,人来的差不多了。
早读,真是场罪恶,商濯现在不想读书,所以就这样评价了早读。
温幸生是领读的人,他很温声地告诉那些不愿意拿书的人。
“张先生教国文很喜欢朗读,会不定时来教室观察的,而愿意读的人会读,你们拿着书,让个样子,老先生来的时侯读一下就可以了。”
商濯听见这番话,觉得温幸生说的很有理,他拿起书,倒是愿意读了。
这个早自习比较幸运,老先生没来。
商濯心思飘忽,没怎么听课,感觉今天一上午都过的有点漫长。
他下课去厕所冲了一把脸,再回来时,梁乾谊坐在他位置上,手上还拿着什么,在跟他通桌讲话。
商濯皱了下眉头,怎么还不起身?
温幸生比梁乾谊先注意到商濯,他让梁乾谊起身让商濯。
梁乾谊边让边问,“商濯,你吃不吃零嘴”
“什么零嘴?”
“幸生给我的,辣椒酥。”
什么辣椒酥,商濯没有听过这种。
“就是这个。”温幸生从桌肚里拿出一包零食,递给了他,商濯接过,看着里面的红油面块陷入了沉默。
上面写着,骆驼牌辣椒酥。
没吃过,他开口问他们俩,“你们在哪买的?”
“我不知道,这是幸生给我的,幸生爱吃这些,他说他从老家带的。”
“我记得这边也有,但是我叫不出那个地方,你喜欢吗?我这里还有。”温幸生听见商濯的话,以为商濯喜欢,想着再给他几包。
“不了,我老家是上海那边的,我有点吃不来辣,谢谢你的零食。”商濯将那包骆驼牌辣椒酥放进桌内。
温幸生有点儿过意不去,上课时他放了两颗奶糖在商濯桌上。
商濯看见了没说什么,撕开一颗奶糖放进嘴里。
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在其他教室上。
走之前,温幸生叫住了商濯,“商濯,今下午要麻烦你打扫一下教室了。”
“我知道你刚来,但是我们班正好轮完一次。”
商濯并没有在意,他听完应了声“好”
音乐课没有要求非要按教室位置顺序坐,一排三个,很多人都会跑着来抢位置。
商濯来晚了,大部分位置都被坐了,他扫了一圈,最后坐在了温幸生的右边,而另一边是梁乾谊。
还好,最后一排,商濯挺喜欢的。
教音乐的老师弹着钢琴教着他们唱歌,商濯一张一合动嘴,假装在唱歌。
温幸生和梁乾谊是真的在唱歌,商濯听见了。
温幸生唱的很好听,梁乾谊唱的根本不能入耳。
早知道早点来了,自已一个人坐三个位置……
他用余光观察着两人,温幸生坐的很端正,梁乾谊坐的就很随意,背靠椅子,双手插在裤兜里。
他发现,温幸生的睫毛长得挺长的,皮肤有点点白,他想起他小时侯看的小说里的读书人,就很像温幸生。
梁乾谊就很不一样了,就算穿着学生装,也掩盖不了他张扬的气质。
随着下课铜铃的拉响,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商濯留下来老实打扫卫生。
四个人打扫,负责摆正椅子的两个人先走了,商濯拿着扫帚随意扫着他负责的区域。
温幸生看过他扫过的地板。
“你可以先走了,商濯。”
商濯听到放好扫帚就离开了音乐教室。
人急易忘事,商濯走到教室门口才发现手上空荡荡的。
“走的太急了,忘记拿音乐书了,自已什么脑子……”商濯心里埋怨自已,转身回音乐教室拿书。
走廊上没人了,静悄悄的。
商濯快到教室门口了,却听到一段意外的声音。
连绵不断的钢琴声从教室里面传出。
就像一段、一段不停的海浪,冲刷着岸边漆黑的礁石。
也冲撞着商濯的脑海。
商濯好像在哪听过这段曲子。
平静的琴声,带着悲哀与伤愁,就宛如一位笑着的少女,眼神却记怀痛苦。
红色的帷幕之下,一位十五岁的少年拉完最后一个曲调,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商濯看向教室里,温幸生坐在钢琴椅上,双手按着琴键,笑的很像初春的那抹晨光。
他正忘神地弹着钢琴,注意不到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