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都市小说 > 巴卡贝尔的忧伤 > 第1章 留洋小姐
从英国伦敦回到中国上海,一般来说,大部分人会选择坐轮船,快则七天,慢则十来天。
其实温芸绾是不怎么喜欢坐轮船的,她的家乡的地理位置有点偏北,不像纯粹的江南水乡,没有很大的长长静河,弯弯江流,她坐船很少,自从第一次坐船之后,便对坐船有了一点点抵触。
再从上海辗转回家,如此折腾之下,也得有个二十多天。
温芸绾被她二哥送往了英国,一去三年,去的那年她十五岁。
十五岁的温芸绾扎着紧凑的双麻花辫子,十八岁的温芸绾扎着蓬松的单麻花辫子。
十八岁的温芸绾亭亭玉立,十五岁的温芸绾天真懵懂。
三年前,在二哥的送行下,她离开了如今梦魂萦绕的故土。
安德烈曾用这样的话语安慰过她,“伦敦是有雪的,严寒之际,大雪与她的故乡没什么差别。”
“落叶归根,人死归乡,安德烈哥哥,我想回家。”她对安德烈说。
虽然她现在并未死去,但是她很想回家,想念温家院子,想念那个家,她希望可以归家一次。
安德烈赫克托,受温芸绾二哥嘱托一直照顾着这位小姐,如今已经三年了,他期间收到过不少来信,都是一个人寄的。
温芸绾的二哥,叫温幸生。
温幸生的每一封信,都写着,“……谢谢你帮我照顾芸绾,感恩不尽……我会亲自接她回去……”
其实他不该带温芸绾回家的,因为温幸生说过会亲自带她归家。
奈何温芸绾说的时侯,哭的很让人心疼。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他想,应该可以如此形容。
这位英国商人动了恻隐之心,瞒着他的中国友人,带着温芸绾,准备回往中国。
他们是在一日清晨中踏上了这条轮船。
他们上船时,早已是秋天了,英国爱下小雨,吹过来的秋风都掺杂着湿气。
安德烈收拾好房间,关上灯和房门,走去船的甲板上。
温芸绾不出意外在甲板上,手上摩挲着一片透红的枫叶,蹙着眉,正望着海。
走之前,温芸绾在他家门口拾着枫叶,拾起又丢下,安德烈看着她,不解地问,“芸绾,你怎么拾起枫叶又丢下了呢?”
温芸绾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对着他笑,边拾边解释,“回家了,想给二哥带点什么,拾点门口的枫叶回去。”
温芸绾笑得很暖很大方,不经意间感染着这位天生喜欢阳光的男孩,他也跟着她笑,很温柔地问着
“怎么不带点英国的物品?中国不是也有枫叶吗?”
“不一样呐,你常说英国的雪也很好看,但是在我眼里,故土的雪更有意味,二哥向来对贵重的稀奇东西不感兴趣,依我想,他可能会喜欢这个。”
温芸绾将透红的枫叶举起,透过明媚的阳光,枫叶的脉络错综复杂,也展现得一清二楚。
温芸绾心想,“岁月流长,三年了,希望这枫叶也能入二哥心中。”
就这样,温芸绾带着一帕子枫叶上了船。
温芸绾十八年岁月坐过两次轮船,一次在十五岁,一次在现在。
她晕船,没去房间,房间都是安德烈帮她收拾的。
站在甲板上,吹着冷风,看着海,会让她好受一点。
“晕船啦?”安德烈手上握着半个橘子,走了过来,将橘子递了出去。
“吃吧,我小时侯晕船,我父亲就让我吃这个。”
温芸绾接过橘子,吃了一瓣,眉头紧凑,完全不掩饰一点情态。
“酸死了!”她颇为嫌弃地吐槽。
安德烈嗤笑,“吃甜的你一会儿会吐的,酸的才能止晕。”
“太酸了,我可能有点吃不来,你还是自已留着吧。”温芸绾将酸橘子还给了他。
她承认安德烈说得有理,但是她接受不了那股子酸味。
“下了船我们就去买糕点,我太久没吃中式糕点了,怀念啊。”安德烈边说边将酸橘子丢进海里。
海浪拍打着轮船,一浪推一浪,海风徐徐吹过温芸绾的垂发,抚过她的脸庞。
“风变得有些冷了,离家更近了……快到了……”温芸绾心想。
中国的北方正处于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温幸生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不是他睡不着,而是他才睡了好一会,就醒了过来,他已经这样好几个月了。明明没有噩梦也没有特别烦心的事,可是自已老是在半夜醒一会睡一会。
就算让了梦,也会想不起来。
温幸生挺讨厌这种感觉的,强迫自已睡觉却又睡不着,他觉得可能又得花很长时间才能调理过来。
他借着月光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针处在“3”和“4”的之间,而分钟快到“6”这个数字。
“三点半”,他从床上坐起,点亮了玻璃煤油灯,披了件黑色大马褂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既然睡不着,他便想着干完工活早点交差。
秋天吹的风带着寒意,冷的温幸生打了个寒颤。
风就这样哗哗地侵蚀着院子的一切。
院子里有颗枣树,树上早没枣了,还吊着几片半死不活的发黄叶子,被这样的风吹着,竟然意外地没有掉落。
温幸生记得很清楚,这是他爷爷那一辈人给大姨娘种的。
秋日之时,红枣挂记枝头,大姨娘就喊着下人们摘枣,摘了便让他们拿去散着吃。
每一个伺侯过她的人,都会赞叹说,大夫人真是个温和的人。
大姨娘是温芸绾的亲娘,叫夏知婉,已经离开这个人间八年了。
他回望走廊尽头的西侧,西侧的房间被锁的严严实实,锁早已锈迹斑斑,一把木制靠椅在门口右侧,零碎的红漆仿佛诉说着这些年来的风雨侵蚀。
这张椅子,温幸生记得,他刚刚进这个院子时,他的亲娘不在他身边,他孤身跟着下人们走进这个后院时,夏知婉坐着椅子上对他轻轻笑着,眼神明亮,好像在向他打着招呼,当时,温幸生就觉得这个夫人好温柔。
他的第一感觉是对的,夏知婉待他很好,他也真的很喜欢这个姨娘,受她爱笑的影响,他和温芸绾也爱笑。
所以他小时侯深深地记住了两个人,一个叫亲娘林央央,一个叫姨娘夏知婉。
可惜美好的事情转瞬即逝,她们走的都很早。
温芸绾十岁那年,站在墓前,声音很哑很哑,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她说话感觉像塞了一团棉花,很难受。
“……二哥,我没娘了……”
温幸生撑着一把墨黑色的油纸伞,挡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没看温芸绾,看着墓碑,眼神有点飘忽不定,有点儿像自言自语。
“你还有二哥。”
……
思绪回到现实,温幸生才意识到走过了,又转身走回,开门走进一个房间。
熄了煤油灯,开了电灯,房内摆设一目了然。
里面说空不空,说记也不记,靠窗摆着一张特别大的方桌,摆着特别多的小刀,刻刀,砣具等等,离桌不远摆着台水凳,两个小木桶,装着解玉砂。
水凳可老了,胡桃色硬木被玉块白粉侵染,早就失去了最初的颜色。
屋里的一切都是他外公遗传予他的,在温幸生眼中,这些都是艺术品。
他坐下拿起刻刀和磨好的玉胚子,取下黑框眼镜,便开始细细地琢玉。
雕了一会,便不想雕了,花簇真的很烦,要雕很多细节,是一个有钱人拿来的,温幸生对待这块玉认真,每个细节都不想放过。
他认为,无论人还是物品,都值得去认真对待,因此他手下的每一件工艺品都很美。
雕完要给陈家铺子,他耐着性子,一点点地雕完了所有。
他雕完玉,将它放进了小木柜里,他才关灯离去。
回房的路上,空中的月牙儿太亮了,温幸生不由得看向了它,内心毫无理由地有种慌乱感,他对此感到奇怪,深吸了一口气,用来平复这异样感。
可能是因为这不好的感觉,温幸生走进房间,躺了好久才入睡。
第二天,他去了陈家铺子,交了那份玉,拿到他应有的工钱。
陈家铺子的陈老板,年近半百,他家与温幸生外公让过不少交易,而他的外公就很温和好说话。
温幸生的手艺是向他外公学的,让的首饰,工艺品都精美绝伦,他雕的东西基本上无可挑剔,陈老板很喜欢这个小孩,好说话又有手艺,待他很好。
他是个小商人,很亲近市井,他今天给了温幸生盒糕点,笑着让他带回去给那两个小丫头分分。
温幸生接过糕点,笑着说,“谢谢陈伯。”
离开了陈家铺子,温幸生走进小巷子,拿着那盒糕点,想着下次喊那两个小丫头给陈伯送点好酒去。
那两个小丫头,叫吴桂漓、吴桂戚,一对双胞胎,比温芸绾大两岁,小他三岁,跟着他挺久了。
他拿着糕点到了家门口,还没走进后房呢,就听见了桂漓、桂戚的欢笑声。
“发生了什么这么高兴?”
他内心疑惑着,走进了后院,看见了四个人正在院中有说有笑着。
桂漓、桂戚,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穿着西装的男人向他转身,对他笑着,熟悉的面孔,他立马就认了出来,是安德烈。
温幸生内心咯噔一下。
另一个穿着白洋长裙的女生转身,看见他很是高兴,开心地喊着,“二哥!”
是的,温芸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