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
廉夜安默然,原来那些人来是来商量南宫曜后事的,遗体都已经回来,便是已成定局的意思吗……
廉夜安瞳孔微颤,神情复杂,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但只是一瞬变又变得异常的坚定,她道:“他不会死的,不会的,一个月期已到,他没有回来就是想让我去找他,我要是不去,他就真的不回来了。”廉夜安看向廉怀瑾的眼神变得十分温柔:“阿瑾,要好好照顾自己和阿琮呀。”
廉夜安说完便回过身快步跨过门槛,坚定决绝地离去。
廉怀瑾小跑两步上前站在门口看着廉夜安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要叫住她,可喉咙干痛得发不出一个音,一行泪从他的眼角滑过,他不知自己就这么看着廉夜安走是对是错,但他知若不让廉夜安走,廉夜安往后的日子里定是日日受着煎熬,终生痛苦着。
昏暗的天际忽然飘起细细密密的雨花,廉怀瑾站在雨中,任由冰凉的雨落在他的身上,待小昭发现人不在找出来的时候,雨中的廉怀瑾只淡淡地看了小昭一眼,身形倾斜倒在滂沱的雨中。
淋淋漓漓的雨一直下到亮光破开了浓厚黑云时也不曾停歇。
就在短短一个时辰时,帝都城的百姓就知道南宫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殉国的大将军南宫曜的遗体裹在发黑发臭的草席之中被一介农夫用一辆拉菜的板车送回了南宫府,众人皆叹,一代战神就这般殒落,连死后都得不到一个体面。
而轩辕焰和南宫钧知道这是翊王给他们的下马威。
被百姓们谈论的另一事就是,南宫曜的夫人突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他们都说南宫少夫人是受不了年纪轻轻就要守寡,所以连夜逃走,众人都不由谴责起廉夜安这般忘恩负义的自私行为。
而外人所不知的是,南宫府内,双胞胎的院中,慕容玲珑和百里步覆匆匆地从赶过来,快步走进屋内。
屋中南宫夫人面容憔悴,眼泪无声地落着,身形仿佛一枝轻飘的杨柳枝,一碰即倒,若不是有南宫钧扶着她的腰,她怕不要像床榻上的小人儿一般不堪悲痛倒下。
刚刚见过儿子伤痕累累遗体的南宫夫人还没从悲痛中抽身,便接到廉夜安失踪的消息,这番震惊还未过,下人又来通报廉怀瑾高烧不退,命在旦夕,南宫夫人赶去时,一直在哭的廉怀琮也倒下发起了高烧。
慕容玲珑分别给廉怀瑾和廉怀琮诊了脉,沉重的面色就没有缓和过,吩咐下人抓药熬药后,起身对着南宫夫妇就是郑重一礼,一把拽过百里按住她的头逼她向南宫夫妇行礼,然后道:“是本宫和师妹没能教导好小安,竟教出了她这般胡闹的性子,一声不吭就离开,二位放心,本宫已经让小小快马去追,一定把她带回来。”
“长公主不必多礼,没能照顾好小安是我的错,我以为这孩子已经接受阿曜殉国的事实,没能注意到她的心情,没想到她……”南宫夫人眼角未干得泪痕上重新覆上了新泪,她用帕子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自责地道:“都是我没照顾好小安,她这样一个人跑出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该如何向阿曜交。”说着南宫夫人地眼泪彻底止不住了,南宫均将人搂进怀中,请拍着南宫夫人地后背,对慕容玲珑道:“我已经让时七带人分散各地去找,只盼小安还未走远。”
一直被慕容玲珑按着头地百里猛地抬起了头,对南宫均说:“为何要分散,现在只能集中力量朝镇北方向去寻,眼下,那死丫头除了去镇北还会去哪里,就怕那丫头脑子一热,生了什么替夫报仇地念头,那后果可就……”百里未尽地话被慕容玲珑的一个可怕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可话的意思已然表达出来,南宫夫人怔了一下,面色一下子青下,两眼一闭便晕在了南宫均的怀中。
“夫人!”南宫均连忙将人抱起,对慕容玲珑说:“还请长公主移步偏房为内人诊治。”说完抱着人快步离开。
慕容玲珑瞪了百里一眼,训道:“多什么嘴,看好他们!”
慕容玲珑离开后,百里不满的撇了下嘴,坐到了床边,看着睡着的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伸手挨个掐了一下,轻声笑道:“他们可真是不了解你们的姐姐,胆小迷糊还怕事,报仇?哈,她能半路不被人骗就是万幸了。”
而正如百里所说,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的廉夜安在凌晨成功避过所有的护卫溜出帝都城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茫凌乱的,廉夜安万事算尽就是没有算到应该带一张去镇北的地图。
由于出城的时候天还没彻底亮,而且还下着雨,廉夜安只能在城外找了一家小客栈暂时歇脚。
天刚亮还没多久,廉夜安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巧看到客栈大厅南宫家的侍卫拿着她的画像向掌柜打探。
廉夜安只能回到房间,从后窗那里逃走。逃出客栈的廉夜安一路向北,镇北镇北,往北肯定没错,一路上廉夜安看到时七和楼小小也拿着她的画像四处问人。
廉夜安只能先躲起来,好在南宫曜无聊的时候曾教过她怎么逃过敌人的耳目,不然她也不会成功走出城门。
躲在暗处,穿上了青色斗蓬的廉夜安看着楼小小担忧急切的神情,心里一阵愧疚,但这并不能动摇她的决定。
随着进出帝都城的百姓越来越多,再加上下个不停的雨,目标模糊,廉夜安得以趁着人多的时候混在一个出城的商队里避开了出来寻她的耳目。
廉夜安拢着宽大的帷帽低着头无言地跟在队伍里,不知走出了多长的路,廉夜安才抬起头回头看向已经看不到城门的帝都城方向。
廉夜安默默无声地脱离了商队,想到刚刚商队里谈论到的东煌将军的遗体……廉夜安神色愈发黯淡下去,突然用力地甩起了头,喃喃自语道:“不能想,不能想,我是要去找二哥的,现在不能胡思乱想,不能!”
廉夜安买了一件蓑衣穿在身上,徒步走进雨幕中,宽大的蓑衣下娇小的身子,在雨幕中越走越远。
廉夜安想要骑马去镇北,似乎因为这愈发猛烈的雨势,那些个贩马都急着收摊回家,廉夜安接了碰壁了三次,不但没找到马还把自己的脚给崴了。
廉夜安跌坐在泥地中,捂着痛脚连连倒吸冷气,身边人来人去就是没人停下,廉夜安跌了一身的泥巴,掺着雨水的泥巴喷溅在她的脸上,从未这般是狼狈过,廉夜安竟有想哭的冲动,在家有南宫曜护着,在外有师父护着,她还是这般狼狈过……
“真是被惯坏了……”廉夜安吸溜着鼻子,骂着自己娇气没用,挪着脚爬起来,一步一步地跄着走。
耳边是哗啦的雨声,鼻间是泥土腥味,有泥块结在她的睫毛上,让她看不清前路一个不注意就撞上来冲上来的人,廉夜安再次摔回了地上。
“瞎子就不要出来乱晃,真是秽气!”被撞的人嗤了一声,骂咧着继续赶路。
“有看到这个人吗?”时七的问话声从身后传来,廉夜安背后一僵,慌乱地爬起身,佝偻着身子,拖着伤腿快步走。
“站住!”时七突然斥声道,廉夜安脚步顿了一下,边回头边加快脚步,还好时七要叫住的不是她。
廉夜安回过头闷头继续往前走的,远远看见一个还未收摊的茶摊,廉夜安艰难地拖着脚走过去,对已经在收椅子的老板娘大声地道:“老板娘,可以让我躲会儿吗?”
“不行不行,下大了,没客人。”老板娘挥着手不为所动,继续收着摊。
廉夜安跄着脚绕在老板娘,恳求道:“老板娘,就让我避一小会儿,等雨小就马上走。”
老板娘到底是看眼前的小姑娘实在狼狈得可怜,放下了最后一张桌子,说:“行吧,可俺这摊上柴火都被淋湿了,没有热茶热饭可招待小姑你嘞。”
“没事没事,”廉夜安搓着手臂取暖,哈着冷气,牙齿打着颤道:“谢谢老板娘您要时有事可以先回家,我在帮您看着摊,您放心!我不放拿这摊上的任何东西的。”
“不用,俺也在这等着,这雨估计也快停了,俺懒得等下再出来摆。”老板娘坐下了长板凳上,也招呼着廉夜安坐下。
廉夜安拘谨地坐下,不断地搓着自己手,胡乱地糊了一把脸,摸下来的都是泥水,雨水完金渗进她的衣服中,令她不住地连打寒颤。
老板娘这里递过来一块冒着热气的毛巾:“捂捂,还是热乎的。”
“谢谢……”廉夜安接过捂在脸上,毛巾上的热气让她稍稍好受了些。
老板娘是个爱唠嗑主儿,放在以前,廉夜安可以和她聊得很好,可现在她并没有心情,神情凝重地望着密麻的雨帘。
“小姑娘一个人这是要去哪里?责在外面乱得吼,可不能随便跑。”老板娘聊天的热情并没有被廉夜安有些冷淡的状态打消。
廉夜安看着雨的眸光流转,然后回过了头,微微一笑地道:“我要去找人……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