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明霍如今最在乎的,不就是他的仕途么?
打蛇打七寸,魏卿卿早已得心应手。
只是二房的人退下,国公夫人才拉着她的手叹息:"辛苦你了。"
"是儿媳的本分。"
"本分什么,杀鸡还要用牛刀,当真是白白浪费时间,有这个空,你替我生个孙子多好。"国公夫人话锋一转,就转到了奇怪的地方,兰生兰芷都是没经过人事的,听着国公夫人居然拉着魏卿卿说有关床笫的事,都闹了个大红脸。
魏卿卿自然也不能不红脸,好不容易熬到快午时,国公夫人才放了她出来。
不过出来时,还提醒了她一句:"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喜欢管府里的事,这么些年来,她就出手过三次。"
三次。是指容彻拿三个早亡的夫人么?
穿过两道垂花门,魏卿卿还没思虑完,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魏卿卿脚步微停,回头就看到了快步过来的容芳芳。
容芳芳不知道在太阳下等了多久,脖子边的衣襟都被汗打湿了,脸也晒得通红。
兰芷看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悄悄往魏卿卿斜前方站了一步,挡住了容芳芳的路。
容芳芳愤愤瞪了眼兰芷,却只咬着唇,一副既害怕魏卿卿又要逞狠的模样盯着魏卿卿道:"我警告你,你别想打林林的主意,她是犯了错,但是……但是她现在也是你的妹妹,她的事儿捅了出去,你也别想有什么好名声。"
魏卿卿眉梢轻挑,看不出来,她以为陶氏那样的蠢人,养出来的女儿必是容金宁那样的角色,不曾想,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倒是真的。
"说完了?"魏卿卿淡淡问她。
容芳芳瞧着魏卿卿清丽漂亮的小脸上半分情绪都没有,不知为何,一开始那股子劲儿一下就泄了,只觉得周身幽幽凉凉的,让人害怕。
"嗯。"容芳芳怂的撇开了眼神。
"我会安置好她。"跟自己没有过节的人,魏卿卿从不下狠手。
说罢,便径直转身走了,留下些许淡香。
容芳芳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心底有些疑惑,母亲不是说这个嫂嫂很厉害很会算计吗,怎么如今看着,反倒没有前面二哥娶的那几个嫂嫂的盛气凌人和虚伪?
魏卿卿回了绾秋院,就让绿萝去安排下午容林林去寺庙的事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天黑之前把人送上山。"魏卿卿怕陶氏多想,嘱咐绿萝:"一定要告诉他们,不少眼睛正盯着国公府,巴不得国公府出丑。越早送走二小姐,不论对二房还是国公府,都是好事。"
"奴婢明白。"绿萝笑起来,瞧着挑着鲜花要泡茶的魏卿卿,轻声道:"奴婢方才去给棠儿少爷送过药了,他好似一直在哭,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住在老夫人那儿。"
魏卿卿知道绿萝只是单纯的心疼容彻的孩子罢了,毕竟她是国公夫人的人。
"二爷出去办事了,我是刚进门的媳妇,在老夫人跟前怕是说不上话。"魏卿卿道。
"是,奴婢明白。"绿萝低下头,才又听魏卿卿道:"下午等爷回来,我会让爷接了棠儿过来用晚膳,至于其他的,由着他们父子说吧。"
绿萝感激的看了看魏卿卿,这才退下了。
魏卿卿这番话自然也传到了国公夫人那里。
国公夫人听完,只是笑:"她还真是贤惠体贴。"
"还很聪明。"曹嬷嬷替国公夫人倒了茶,笑:"但凡少夫人心软一点,跑去老夫人那儿要人,定要被老夫人拿捏了,前面三个夫人就是在老夫人手里……"
"咳。"国公夫人打断她的话,曹嬷嬷微笑:"若是少夫人心狠,您也不会这样看重她了。"
"我看不看重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彻儿,你瞧瞧,而今绾秋院里里外外,我是连个手指头都插不进去。"国公夫人笑着摆摆手。才跟曹嬷嬷说起老国公要回京的事:"你去跟容海说一声,让他安抚好长公主,别在这段时间闹出事来。"
"是。"曹嬷嬷看着疲惫的国公夫人,心底轻叹。
魏卿卿下午歇了会儿,就得到了郭庆的消息,果然,容锐章前几日见过容明霍了。
"看来容锐章是打算从国公府下手了。"魏卿卿没想到容锐章会一转头开始折断他自己的翅膀,虽然国公府这翅膀对他来说,利益已经不明确,但是他敢这么决绝,便说明他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就是另外有了依仗了。
"今晚你去见一个人。"魏卿卿沉声道。
"谁?"
"江姨娘。"魏卿卿的最后一批深埋的棋子,不论如何,她都要知道容锐章下一步的计划。
魏浔马上就要参加秋闱了,她决不能让容锐章给搅和了!
郭庆会意,还想再说,就听人来传,说长公主住的阁楼那里出了事。
兰芷过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
小厮刚进门,就给魏卿卿跪下磕了头:"奴才是容大爷身边的陶鱼。"
魏卿卿看着他跪下仍旧掩饰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只留了兰芷几个亲近的人在屋里,才问他:"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又突然发疯……突然受刺激,把大爷的一条胳膊砍下来了。"陶鱼开口,已经带着几分哭腔。
就算是魏卿卿,都惊讶的差点站起身来。
陶鱼抬头看了看魏卿卿,才忍住哽咽,道:"大爷让奴才瞒着这件事别告诉府里的人,尤其是夫人和老夫人,但是长公主她还嚷着要杀了大爷,以前这些事都是二爷去处置的,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寻来了这里。"
兰芷担心的看向魏卿卿:"是大爷房里的事,您插手怕是不合适,奴婢先让人传话给二爷吧。"
"嗯。"魏卿卿点头,又看着地上摇摇欲坠的陶鱼,想了想,转头拿了容彻留给她的腰牌给陶鱼:"你去请大夫,御医不合适,城里还有一位行医多年口碑不错的李大夫,你悄悄领了他进府便是。"
"多谢少夫人。"
陶鱼感激的朝魏卿卿磕头。
魏卿卿知道自己也做不了太多,兄嫂房中事,不是自己这个刚进门的弟妹能插手的。
好在很快兰芷就把容彻找回来了。
容彻没有回绾秋院,而是直接去了容海那里,等到天色将黑回来时,他眉心的愁就没化开过。
魏卿卿泡了荷花茶给他。也没打算多问,却听他道:"是长公主那个相好,不知道怎么的,又悄悄找了上来,秦凉野办事也太不牢靠了。"
魏卿卿见他居然直呼六皇子的名字,眼睛眨了眨,把上次听到的六皇子要替长公主保护安置那个男人的话说了。
容彻听罢,一声冷笑:"那个男人还需要保护?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她真以为当年是大哥轻薄了她。才害得她不得不离开病危的皇后非嫁给大哥不可么?"
魏卿卿听着,这好像又是一段自己不知道的宫闱秘闻。
不过不等容彻继续说下去,又听人说六皇子登门了,要见容彻。
"来得正好。"
容彻一身的戾气,起身就要往外走。
魏卿卿竟有些担心他替容海气不过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说到底,长公主再有不是,那也是皇族,是任何人羞辱不得的皇家人。
"二爷。"魏卿卿叫住他:"夜深了,早些回来歇息。"
容彻回头,便见魏卿卿担忧的目光,一下子明白过来,心底那口郁气顿时散了不少:"晚膳不必等我。"说罢,便提步走了。
魏卿卿哑然,看样子今儿六皇子是讨不着好果子吃了。
兰芷过来,道:"那棠儿怎么办?"
"你亲自走一趟老夫人那里,便说二爷的意思,要接棠儿回来用晚膳。"魏卿卿说罢,便叫人去摆晚膳了。
"小姐,您当真不介意吗?要奴婢看,干脆不接他来算了,左右二爷也不回来用晚膳了。"兰芷现在是死心塌地跟着魏卿卿,自然事事为魏卿卿着想,在她看来,乐舞留下棠儿,就是为了以后方便回到二爷身边来,毕竟有儿子在。二爷难道还能真狠得下心在棠儿哭喊着要亲娘的时候,将他亲娘远远送走?
魏卿卿瞧着想得不少的兰芷,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对二爷就这样没信心?"
兰芷见她都明白,更忍不住问她:"难道小姐很有信心?"
"行了,去办你的事。"说不上多信任,但在容彻对乐舞的态度上,她是清楚的。如若他真的要跟她有什么首尾,根本不必等到今日,再看乐舞在他面前矜持的态度。也知道他们根本没什么。
与其费那些功夫去妒忌,不如好好报她的仇。
就算日后他的心思放在了别的女人身上,她想她也可以守着自己的角落安度余生,如若他和他的女人容不下自己,她也能及早放手,守着她的金山银山去过逍遥日子。
魏卿卿想得透彻,所以即便现在对容彻有心动,她也会小心而克制,不会如前世对容锐章一般,爱得毫无保留,失去了自己。
棠儿接来的时候,明显很高兴,虽然有些胆怯,但大大的眼睛扑闪着迎着魏卿卿的微笑时,是藏不住的欢喜。
"这是什么?"
吃到一半,棠儿忍不住分心瞧着院子外命令的琉璃夜明珠问,问完,立即意识到'食不言'的规矩,顿时吓得筷子也拿不住,嗫嗫的要站起身准备挨训。
魏卿卿看他这样,实在怀疑他之前是过得什么日子。
可他跟亲娘在一起,又能受什么委屈?
"就是两颗照明的珠子,很好看吧,可惜只能挂在门口。"魏卿卿浅笑,佯装没看到他的紧张一般,还问他:"我倒是想挪到屋子里当照明灯,也不知你爹爹会不会同意,回头等他回来,我们问问他?"
棠儿听着魏卿卿的话,悄悄看了看她,见她放下碗筷在喝茶,眼睛只望着外头的珠子,似乎并不在意他坏了规矩,才慢慢平静下来,悄声道:"少夫人想把珠子挪到屋里来?"
魏卿卿点点头,又问他:"不好看吗?"
"好看。"棠儿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魏卿卿笑了笑,不再多说,只等他吃完饭,又让人拿了些厨房自己做的糖葫芦来:"我们一人吃两颗,晚上吃多了要长虫牙。"
兰芷只觉得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亏您还是少夫人呢,半夜偷偷吃糖葫芦,还怕坏了牙?
不过再看棠儿,仿佛找到了玩伴似的,眼睛落在魏卿卿身上时。总是闪闪发光的,直跟魏卿卿玩到困得睡在嬷嬷怀里,才被抱了出去。
容彻黑着脸回来时,就看到里间那幽幽摇晃的烛火。
隔着珠帘,他的美人儿正半坐在床边,青丝散开落在锦枕上,素白的手捧着本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也不知是不是困了,眼底湿漉漉的。倦懒的半垂着眼帘,雪白的衣襟都扯开了些都不知道。
"怎么还不睡?"
容彻进来,望着她笑问道。
魏卿卿见他回来,这才半坐起身来要叫人进来伺候,容彻却摆摆手:"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这么晚?"
"嗯,有些要紧的事。"容彻坐到床边,看了看她的衣襟,浅笑:"是不是衣裳小了,明儿叫绣娘来再给你做几身衣裳。"
魏卿卿起初还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点点头,跟他提了提容明霍的事,更暗示了容锐章也是重生之事。
她想,他都能接受自己灵魂附身,也能接受容锐章重生吧。
果然,容彻不像别的自大的男人一般怀疑魏卿卿,而是目光凝重的看着她,问:"这就是他一直对你穷追不舍的原因吗,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魏卿卿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先在自己身上。点点头,垂着眼帘道:"我知道的不如他多,我已经落了下风,恐怕帮不了爷太多……"
"卿卿。"
不等魏卿卿的话说完,容彻便将她揽在了怀里,他心底疼得发颤,原来她不但早就知道自己被大火烧死的真相,还被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一直要挟纠缠着。
魏卿卿听出他的心疼,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二爷要提防着他,他现在情愿抛开太子去接近四皇子,我担心未来的某一天,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会是四皇子。"
"我知道了。"
容彻松开她,看她还是一副忧心的样子,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才问她:"你以为爷娶你是为了什么?为了探听你的消息,让你帮爷打江山吗?"
魏卿卿看他。难道不是?
容彻看她这样,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可外间却传来了阿鲲的提醒。
容彻笑着揉揉魏卿卿的小脑袋:"早些休息,衣裳小了,要记得早些说。"
魏卿卿:"……"
直到容彻离开,她的脑袋还是嗡嗡的,他当真不是要利用自己么,可他一开始接触魏府,接近魏家人。肯定是有别的目的才对。
满脑子杂绪的睡了一夜,第二天魏卿卿自然晚起了,不过国公夫人早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倒也无妨了。
"昨儿二小姐去庙里差点出事。"兰生过来伺候时,说了二房的事,若不是魏卿卿多了个心眼,暗中让人带着护卫悄悄跟着,半路上这位二小姐就要跑了,陶氏当时就吓得嚎啕大哭乱了方向。好在护卫们把二小姐给捉了回去。
"她路子倒是挺野。"魏卿卿想不明白,这二房怎么养出这么野的二小姐,难道真的被男人迷惑了心智?
兰生珉唇直笑:"这次二夫人涨了教训,也不回来了,要亲自在山上盯着这个女儿。"
魏卿卿挑挑眉,如此也好,虽然她回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但想想容海的事,她还是暂时不回来的好。
"大爷怎么样了?"魏卿卿问兰芷。
"国公夫人昨儿夜里知道了。长公主半夜闹和离闹到她跟前去了,不过还在暂时没什么大碍了。"兰芷提起这个长公主就忍不住撇嘴。
魏卿卿倒是想起那日她跟容彻躲在树上时,看到的长公主,一身傲骨,眼底眉梢都是愤怒和恨意,想来她跟容海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吧。
魏卿卿不想多过插手,只算了算日子,距离八月秋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郭庆那边还没传来消息,不知道容锐章会不会对魏浔下手。
容锐章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他也不会蠢到自己动手了。
方子蛟此刻跟容锐章坐在丞相府的凉亭里,他心底暗自揣测着容锐章忽然叫自己来的目的,但见他一直不开口,终于忍不住道:"相爷可是担心大小姐嫁来方家之后的事,相爷放心,只等婚期定下,子蛟一定风风光光迎娶大小姐。"
"以后我便要喊你一声姐夫了。"容锐章微笑。
方子蛟最清楚他这笑,笑里藏刀。
"相爷客气。"方子蛟连忙起身行礼:"以后相爷还是称呼子蛟名讳,这样子蛟也舒坦。"
"不过最近本相得罪了一个人,正忧心烦恼。"容锐章见他还算识相,笑容多了几分。
"这……不知子蛟是否能为相爷解忧?"方子蛟只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半点不想沾上容锐章的事,但现在他跟那人尽可夫的容金宁都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还能怎么办?
正在方子蛟心烦意乱的时候,便听容锐章微微一笑:"若是子蛟肯的话。"
"那不知此人是……"方子蛟抬头看向容锐章,容锐章便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瞬间盯着他,语气阴狠:"这人子蛟也认识,便是魏家的大公子,魏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