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锐章一直暗中派人盯着乐舞,不过乐舞住的别院他的人是安插不进去的,只能在外盯着。
见到七婆夜半出来,他的人很快就跑回去回话了。
容锐章听完,脸色并没有多好看:"这个女人难道就不想取代魏卿卿么?"说完,看了眼一侧温柔服侍的江姨娘,问她:"你可曾想过独占夫婿?"
江姨娘温柔谦卑的笑道:"妾身自知身份卑微,并不敢独占相爷。况且有朝一日相爷娶了夫人,妾身也是要以夫人为尊的。"
容锐章虽然极满意她这番识大体的话,可想到而今骄纵的要独占容彻宠爱的魏卿卿,心底又一阵阵烦闷起来。
以前魏卿卿是不是也曾想要独占自己?
那时候他只觉得她不识大体,不懂分寸,可从未想过,如今会因为她的这份骄纵给了别的男人而这样烦躁。
"如此说来,那位乐舞夫人并非可以利用之人。"容锐章沉声道。
小厮不敢吱声。
容锐章只沉吟片刻,问起江姨娘:"方子蛟那十万两可送来了?"
"回禀相爷,送来了两万两。"江姨娘如实道。
"他当打发叫花子了。"容锐章冷笑一声,也不休息了。直接起身更了衣,就领着小厮往外去了。
江姨娘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才转身回去写了信。
容锐章当晚便直接到方子蛟的家里,要来了剩下的八万两,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了,他必须尽快让四皇子冒头不可。
不过他这一夜忙碌,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天太后就下令招了章老夫人跟容金宁入宫,一同受召的,还有魏卿卿和长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容锐章有些没反应过来,章娇的事不是暂时压下来了么,怎么太后忽然要见母亲,母亲也就罢了,竟还要见容金宁?
"说是今儿一早汝阳王妃入宫给太后报喜去了。"小厮紧张道。
容锐章听完,差点没笑出声来:"好一个汝阳王,口口声声说不参与朝政,如今竟要让后宫来干政不成,他想借女人的手来打击本相?"
"相爷,怎么办才好?"
"不急。"容锐章似乎并不十分忌惮:"去备马车,我们去李御史府。另外,那十万两送去四皇子,再让人传消息给容明霍,现在本相给他的最后机会,他要是还不用,那就别怪本相无情了。"
他就不信,魏卿卿耍的那些小手段,还真的能将他怎么样!
这厢。魏卿卿刚换上一早容彻让绣娘送来的衣裳,一套大红撒花的齐胸长裙,外罩梢纱的外袍,既端庄秀雅,又不会太过隆重厚实。
全部挽起的发髻上点缀上一套嵌红宝石的珠宝,容彻更亲自在她眉间点上一朵大红的莲花,抿上大红的胭脂,魏卿卿身上那许柔弱瞬间不见,剩下的只有尊贵和些许凌厉的美。
"如此是不是太过华丽?"魏卿卿问拿着胭脂笔撑着脸斜斜靠在一侧的容彻。
容彻却笑:"华丽才好。"也叫丞相府那些有眼无珠的看看。他们放弃了多好的一颗珍宝。
魏卿卿是担心太后会不喜,容彻却叫她放一百个心,太后最不喜欢的,反而是那等懦弱卑怯之人,况且国公府这么些年受的委屈也够多了,也是时候,张扬一把了。
容彻亲自送魏卿卿和长公主的马车到宫门口,秦凉野早在等着了。
等魏卿卿掀开车帘下来时,秦凉野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我就在此处等你。"容彻对要进宫的魏卿卿道。
魏卿卿想了想,他若是有事,自然会先去办,况且今儿入宫,应该不会太久吧,便点点头,才随着长公主一道往里去了。
魏卿卿对皇宫不算很陌生,那时候太后倒是喜欢她,偶尔会召她入宫陪着说话,魏卿卿便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来逗太后开心。
记忆里,太后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
"害怕吗?"
秦凉野忽然溜到后头来问她。
魏卿卿垂着眼帘不想跟他搭话,他是皇子,在皇宫可以没有分寸,但她不可以。
秦凉野见她不吱声,以为她是怕了,也是她说起来也才十几岁,又是第一次入宫,还是去见皇祖母,谁能不怕呢?
"别担心。皇祖母是个很慈祥的人,对你这般的女儿家尤其好。"秦凉野在一旁笑着安慰。
魏卿卿依旧不答话,秦凉野也不介意,一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前头太后的人出来迎接了,他才收了话自然回到了长公主身边,随着太后的嬷嬷一起往前去了。
入了太后宫,便有小宫女到她身边来提点她如何行礼请安。
一套流程下来,魏卿卿只觉得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
"暖阳,到外祖母身边来。"
说着,一道苍老带着笑意的女声便从上首传了来。
长公主闺名暖阳,魏卿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竟分外感慨,不一会儿,便听太后笑道:"下头站着的,就是国公府新娶的儿媳了吧,来,也到哀家跟前来,叫哀家好好看看。"
秦凉野担心魏卿卿害怕,上前一步想替她挡了,却没想到魏卿卿自己乖乖应了是,便步伐稳健的走到了太后跟前。
若非她小脸红扑扑的,秦凉野真要怀疑她是不是早就见过太后了。
"臣妇魏卿卿,见过太后。"
"你也叫魏卿卿。"太后瞧着她,眼底掠过丝怜惜:"同人不同命,你是个好孩子,命也是好的。"
魏卿卿瞧见太后眼底的怜惜,眼底一阵酸涩,想不到只伺候过几次的太后,也比她一心一意侍奉的章老夫人更疼她。
太后又问了长公主一些家常话,长公主好几次都要说出和离的事,魏卿卿看得出来,是太后把话挡了回去,直到外面来人传说章老夫人跟容金宁到了。
太后才略冷淡了些脸色,问早就在一侧伺候的汝阳王妃:"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太后,快巳时了。"正是太阳出来灼热的时候了。
"哀家有些乏了,你扶着哀家去里头歇会儿。"说完,又嘱咐魏卿卿和长公主:"你们在这儿玩会儿。"便叫汝阳王妃扶着到里间歇着去了,完全没提要把章老夫人母女迎进来,那就是叫她们二人在外头晒太阳了。
章老夫人还好,知道规矩,站在宫门口一动不敢动。
容金宁才刚站了小半刻,就热得不行了,不停的拿帕子擦着汗,甚至不耐烦的问慈宁宫门口的嬷嬷:"太后还见不见我们呐。我们都要热死了……"
"放肆!"嬷嬷直接呵斥容金宁:"太后要不要见你们,何时见你们,都是太后拿主意,何时容你们置喙了!"
慈宁宫的嬷嬷各个气势十足,容金宁被吓了一跳,瞧见章老夫人也在瞪自己,只得连忙闭了嘴。
太阳晒啊晒,直晒得章老夫人头眼发晕差点倒下去,才终于传来消息。太后传她们进去。
容金宁又犯起嘀咕,却被门口的嬷嬷直接掌了嘴。
等容金宁肿着嘴进来时,直接跪地就开始跟太后告状。
长公主嫌弃的瞥了她们母女一眼,魏卿卿佯装看不到低头喝茶,秦凉野倒是颇有兴致,容锐章是个精明的,谁能想到他的老娘跟姐姐是个这么丢人现眼的?
章老夫人现在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想管都管不住,干脆由着容金宁犯蠢。
"行了,吵得哀家头都疼了,看来丞相这内宅实在是一团糟。"太后不满道。
章老夫人听得心里一跳,忙跪下要行礼,太后也只摆摆手:"不必了,今儿哀家本要好好与你这丞相府的掌家老夫人好好论论规矩的事儿,看样子也不必论了,教出个女儿是个不知规矩没有尊卑的,儿子也差不多,你更是为老不尊,若非皇帝寿辰将近,哀家顾念着容相的颜面,真要好好打你们一顿板子才好。"
"是,是。"
章老夫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容金宁这会儿总算是看出了些不对劲,但眼角一瞟,瞟到优雅舒适坐着喝茶的魏卿卿,嚷到:"魏卿卿,我娘都没坐着,你怎么敢……"
"闭嘴!"章老夫人回头呵斥。容金宁却满心不甘:"娘,你看呐,是魏家那个不知廉耻的魏卿卿,她居然都坐着,您还没坐呢!"
汝阳王妃暗自摇头,还好她的池扬没被容锐章如何,否则她简直无法想象女儿嫁去丞相府后居然要面对一个晚节不保的婆婆,和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姑姐是个什么样子!
太后看着这母女二人,又看了眼坐在一侧依旧淡定看戏的魏卿卿。笑起来:"你倒是冷静,若是以前那个魏卿卿也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一样?
一样对这对母女冷眼旁观么?
章老夫人也听到了,心里却更是五味杂陈,难道以前太后喜欢自己那个钻钱眼里的儿媳,真的不是看在自己、看在丞相府的面子,而是真心喜欢她吗?
章老夫人忐忑的抬起眼皮悄悄看了眼太后,刚好对上太后投过来的冷淡的目光,吓得忙低下头,辩解:"是臣妇管家不当,惊扰了太后娘娘,臣妇守寡多年,儿女们都大了,管起来也是力不从心,臣妇想,如若章儿能有一位贤内助,势必就好了。"
"贤内助?"汝阳王妃刚要讥讽,太后却抬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倒要看看章老夫人还打着什么主意。
"是。"章老夫人又看了眼汝阳王妃,这才壮着胆子道:"不瞒太后,章儿跟池扬郡主,情投意合,早有情愫,也遭人误会差点坏了郡主名声,所以臣妇想,不如求太后做主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若不是汝阳王妃修养好,这会儿势必要跳起来打爆了章老夫人的头。
在太后跟前,在自己这个汝阳王妃跟前,她是怎么敢说自己亲生女儿与人有了首尾的?
还情投意合早有情愫?狗屁!
魏卿卿早知章老夫人是个厚脸皮却自私的,倒是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妄图以池扬的清白做要挟,逼太后不得不将池扬嫁给容锐章。
"老夫人果真是年纪大了。"
满堂的怔忪中,太后轻飘飘一笑,看着章老夫人,道:"池扬早已跟魏家二公子定下亲事,何来跟容相是苦命鸳鸯一说?"
"定了亲事?"章老夫人扭头看向魏卿卿。
魏卿卿笑着回她:"就是昨儿的事,不过魏家跟汝阳王府都行事低调,老夫人还不知道也是寻常。"
章老夫人再看汝阳王妃,看着好脾气的她正紧紧盯着自己,就知道自己的计使错地儿了。
"臣妇不知……"
"哀家不怪你。"太后微笑:"但你的确老了,也糊涂得厉害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了,想来那块贞节牌坊放在你头上,你也压力很大。"
"太后娘娘,臣妇并不觉得……"
"不觉得吗?"汝阳王妃冷笑一声:"你都能空口污人女子清白了。还拿着贞节牌坊做世人表率,本妃都替你觉得累!"
章老夫人还要辩解,太后却大手一挥:"如此,哀家便摘了你的贞节牌坊吧。"
章老夫人直接瘫坐在地上,魏卿卿嘴角浮起几许笑意,低头喝茶。
太后今儿摘了她的牌坊,虽不是为了章娇那事儿,但世人看来,肯定以为就是太后发现了她与人苟合所以才摘了她的牌坊。
章老夫人名声尽毁不说。她这么多年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块牌坊,如今这块牌坊被摘了,就等同把她的所有脸面也全摘了。
"娘,您没事吧?"容金宁看老夫人如此,整个人都有些慌了:"太后娘娘,我娘的牌坊可是当初您亲自赏赐的,您怎么能说摘就摘了,这也太儿戏了。"
"你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终于听不下去,冷冷呵斥出声。
容金宁还是头一次见长公主,见她虽然坐在太后身边,但整个人神色恹恹,可不像什么得宠的妃子,当即便以为她也不过是京城哪户里的夫人,便硬气起来:"太后都没说话,轮得到你说话吗?"
"你--!"
长公主竟一时被噎住,汝阳王妃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容金宁。还真是蠢得可以,她都不知道打听一下,今儿都有哪些人入宫了么。
魏卿卿适时放下茶盏,道:"这位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容金宁脖子一缩,忙躲到了章老夫人身后。
章老夫人现在根本没力气管她,瞧着上首众人,都是等着看自己热闹的,就知道今儿入宫,太后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臣妇……"
"对了。你那个女儿怎么样了?"太后问了句,也没等她回答,便道:"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人既然认到了你门口,你再将人驱赶,也未免太过无情。"
章老夫人懵了,那这是怎么处置好?
认了章娇不光彩,不认又无情。
"臣妇斗胆,还请太后娘娘给拿个主意。"章老夫人跪下磕头。太后只看向汝阳王妃。
明显,这是要给汝阳王妃报仇了。
汝阳王妃也没推辞,一想到宝贝女儿差点被这样的一家子糟蹋,她便咽不下这口气:"依儿媳看,不如赐那位章小姐一段好姻缘,将她远远嫁出京城,既了了这桩事,也不算薄待了她。老夫人,你意下如何?"
章老夫人喉咙发干。太后做主要嫁了章娇,那这嫁妆银子,必然不菲。
"怎么,老夫人觉得本妃的提议不好?"汝阳王妃见她不应,又问。
太后也道:"想来老夫人是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不是……"章老夫人被堵得一句话都没有,只得应下。
退下时,太后竟然还道:"卿卿,你替哀家送送老夫人吧,出宫这段路长着呢。"
魏卿卿快速扫了眼坐在一侧面色冷漠的长公主。会意,太后这是要与长公主说体己话呢,召了自己一同入宫来,也是为了让国公府不那么难堪吧。
魏卿卿从善如流的应下,跟太后身边的嬷嬷一道送了面如死灰的章老夫人到宫门口。、
章老夫人上马车时,竟腿脚虚软的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魏卿卿眼色一沉,呵斥着章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你们这是见太后摘了老夫人的牌坊,就敢薄待起来了?"
众下人吓了一跳,章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不过是想借此,表明是太后仗势欺负了她这个老妇人罢了,却没想到这个国公府的少夫人会跳出来。
"是我一时没站稳……"
"那老夫人可仔细些了,不然您今儿回去病了伤了,外人都要误会太后做了恶人欺负了您。"魏卿卿再清楚不过她心底那点小九九:"太后这样做,可都是为了您和相爷好,旁人愚笨不明白,您见多识广,总该知道太后一片苦心。"
苦心?
章老夫人呕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太后的确煞费苦心,煞费苦心的摘了她的牌坊还不许她吱声诉苦。
章老夫人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魏卿卿,明眸善睐,美的跟六月的花儿似的,但怎么这么像自己那个被火烧死的儿媳?
"娘,您看什么呢?"容金宁是不敢再放肆了,扯了扯章老夫人。
章老夫人回过神来,再看这个魏卿卿,眼底眉梢都是薄凉,跟自己那个低眉顺眼事事听从的儿媳,到底还是不同的。
"臣妇多谢太后一片苦心。"章老夫人咬着牙挤出这句话,魏卿卿才眼角淡淡扫了眼慈宁宫跟来的嬷嬷,见她露出几分满意,才微微眯了眯眼睛,想来,太后也是猜到了章老夫人这些伎俩吧。
那太后让自己来,是打算试探自己?
还是想借自己,看国公府对丞相府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