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珠看着魏素素,总觉得她明明微笑着,却像是冷漠的脸皮上戴了张假面具,不由拉了拉魏卿卿:"不若去请了国公夫人来吧,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做主的。"
魏素素没有管祝珠,只看着魏卿卿,她知道魏卿卿是个聪明人。
"魏小姐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着你我都是为了哥哥,这话私下里说开了最好,你说对吗?"魏素素甜甜笑着,唇瓣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单纯无害。
魏卿卿望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容锐章所说的那句'大火是素素放的'的话。
"既如此。"魏卿卿望着胸有成竹的魏素素,莞尔一笑:"三小姐不如直接去跟我爹爹说吧,兄长的事。总不是我一个妹妹好插手的。"
说罢,魏卿卿就拉着祝珠走了。
祝珠回头看了眼俨然也没料到的魏素素,边走边忍不住笑了出来:"魏小姐,你可真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答应呢。"
"一看就知道是陷阱我还往里跳,我岂不是傻了?"魏卿卿朝祝珠眨眨眼。
祝珠更乐了,也更喜欢这个魏小姐,带着她去后花园直接让人采了不少的鲜花要给她送回去。
魏卿卿没有拒绝,祝家后花园的花品类丰富,她多摘些回去做点儿鲜花饼给葛老解解馋也好。
没多会儿,徐瑶就来了,身边竟还带着一群公子。
祝珠的丫环悄悄提醒了一声,祝珠这才抬头发现,当即皱着眉要拉着魏卿卿离开,徐瑶却远远朝她喊了起来:"珠珠,你见着表哥表姐都不知行礼的吗?"
祝珠微恼,表姐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么,魏卿卿分明都已定下亲事了,哪里好在这里跟这些外男们会面?
"莲儿,你先带魏小姐去我的房间避一避。"祝珠立即吩咐。
名唤莲儿的丫环随即应下,魏卿卿也不想多惹是非,顺从应下,就抱着鲜花走了,但走到中途时,忽然又有外男寻来,莲儿直接就推了兰芷出去挡着,自己则拉着魏卿卿往另一个方向避去了。
"魏小姐。这是近路,咱们走这里吧。"
走到一处分岔路口,莲儿忽然指着一旁的垂花门道。
魏卿卿深深看了眼莲儿,她曾来过祝家,自然知道这道垂花门根本不是通向后院内宅的,但莲儿是祝珠的贴身丫环,祝珠应该不会想要害她才是。
"不必走近路。"魏卿卿拒绝了莲儿要往前去,莲儿明显慌了一下,几步上前拦着魏卿卿。笑:"魏小姐莫不是担心奴婢害了您不成?前头走过去,兴许还要遇上别的外男呢,这近路奴婢时常走的,不会有事儿。"
魏卿卿见她竟敢拦着不让自己往前走,便越发觉得这垂花门里有鬼了。
果然,僵持间,魏素素的贴身丫环碧雪走了出来。
"魏小姐,我家三小姐有话与您说。"
"莲儿,你若是还顾念着你们家小姐,最好立即将这件事去告诉你们小姐。"魏卿卿知道今儿是逃不开了,只冷冷望着莲儿道。
莲儿心虚的低下头,也不应声。
碧雪侧开身子给魏卿卿让了路,带着几分警告的看了眼莲儿,这才关上了垂花门往另一处去了。
垂花门内的布置,魏卿卿不算陌生,她记得,祝大学士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这些都是她曾收集起来,打算替容锐章拉拢人的,只是后来觉得祝大学士乃是正直之人,所以她一直不曾告诉容锐章。
想到这里,魏卿卿没有再径直往前走,而是脚步停了停,转身往院墙边某处走了去。
这面院墙上爬满了绿色的常春藤,寻常人看到,也只会匆匆扫一眼并不会多关注。但魏卿卿走到院墙前,驻足片刻后,拨开了那如瀑布般的常春藤,看到了内里与墙壁一个颜色的木门。
木门上的漆已经零碎剥落,门上的锁扣也生了锈,但平素用来叩门的地方却光洁如新,可见还是有人时常会来打开这个锁。
魏卿卿想到这木门里面的事,心下微微一狠,她并不想害了祝大学士,但也没有善良到牺牲自己的地步。
魏卿卿想罢,重重敲响了木门,轻唤:"三小姐,你是在这里吗?"
说罢,里面并没有声音。
魏卿卿没有离开,反而道:"小莲不是说将军府的三小姐在这里等我么,怎么不见人呢?"说罢,魏卿卿又大声唤了几句。
良久,院子里仍旧安静的厉害,唯独此刻在另一处等着的魏琼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三妹不是说会把魏卿卿带到面前来的么,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人影?
想着,魏琼威就起身去找魏卿卿了,而魏卿卿身后,却已经出现了一个老妪。
老妪穿着整齐干净的素色绸缎,银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整齐梳着,一双眼睛更是锐利的厉害,看向魏卿卿时,也一眼将她打量了个遍,才道:"这位小姐可是迷路了?"
"你是祝府的人吗?"魏卿卿转身问。
"是。"老妪答后,很快道:"这儿平素府里是不待客的,小姐必是迷路了,不若让奴婢带您出去吧。"
"也好,我第一次来祝府,不熟悉路,想必三小姐还在等我呢。"魏卿卿顺从的点点头,仿佛分毫没有怀疑为何这常春藤下会有一道紧闭的门一般。
老妪也没多问,很快带着她走另一条路将她送了出去。
等送魏卿卿出了门,老妪目光才又沉了几分,他身边已有人来回禀:"在院子里的确发现了魏将军府的人,不过不是将军府的三小姐,而是二公子。"
闻言,老妪深深看了眼魏卿卿离开的背影,这等龌龊的陷害她早已不知见过多少,方才这位小姐的确是天人之姿,也难怪招来这些麻烦。
但她居然能径直找到小木门,看来并非巧合。将军府的人,难道是想借这小姐的手让主子暴露出来么?如此的确是一举两得,既害了这小姐,又害了祝家。
"去请祝大学士来。"
老妪低低朝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就回身离开了。
而这厢魏琼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四下找着魏卿卿,直到祝大学士匆忙带着人进来。
魏卿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时,兰芷已经带着祝珠找来了。
"小姐!"
兰芷脸色发白,上下打量着魏卿卿。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但魏卿卿看她的目光就不是一点儿深了,她今日来祝府,兰芷明明被支开了,却是如何带着祝珠寻来的,仿佛知道自己出事了的?
"魏小姐,你没事吧?"
祝珠忙问魏卿卿。
魏卿卿收回目光,浅笑:"我没事,不过是方才迷了路,好在有人送了出来。"说完,魏卿卿就告辞了,祝府的事她不宜参与太深,而今儿的事,想必祝大学士很快就会找祝珠,小莲的背叛必然也瞒不住了。
兰芷发现自告别祝珠后,魏卿卿的周身就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寒霜,兰芷知道自己必然是暴露了,一路都紧张的握着手心不敢吱声,直到迎面遇上容锐章。
时隔多日再见到容锐章,魏卿卿有些惊讶。
以他的身份,他应该不屑于亲自来一个五品文官的家里才对,但看他今日,衣着体面,虽然清瘦了不少,但一双微陷的眼睛里精光毕现,跟前几日的他仿佛变了个样子。
"小姐。"
见到容锐章,兰芷下意识的挡在了魏卿卿跟前。但奇怪的是,容锐章只深深看了眼魏卿卿,便一言未发的与来跟他套近乎的官员们说着话走了。
兰芷舒了口气,但魏卿卿的心却提了起来,容锐章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祝府跟魏府都在榆钱巷,所以出来后,魏卿卿是直接走回去的,一路闷着头走到了小院里。才看到了正跟葛老在那棵老樟树下对饮的容彻。
"哎,小狐狸回来了,我就不跟你这只老狐狸废话了。"
葛老一叹,抱着酒坛就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魏虎出去了。
魏卿卿知道容彻必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上前行了礼,问他:"二爷要说什么?"
"就这么确定爷不是来看你?"容彻拿着白瓷的酒杯,略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邪邪看她,见她目光清冷,微笑:"我要离开京城几日。"
"二爷一路顺风。"魏卿卿答。
容彻只当听不出她的敷衍:"你大哥的邀请,怕是要等我回来之后才能赴宴了,我看过他的文章,下半年的秋试他不必担心。至于你二哥,他性子虽莽撞,但也不是极笨的人,你不必太操心,只管安心在府里备嫁便是。"
见他还敢说备嫁的事儿,魏卿卿目光越发冷了几分,叫自己的母亲装可怜来骗自己,也亏他做得出来。
容彻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酒杯,还告诉她此番自己出去会很危险,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必然也不会担心的,何必让她平添几分思虑。
"容锐章是个野心极大之人,他有野心,也有耐力,能伏低做小,也能忍辱负重。虽然这段时日他有些失控,但以他的聪明和围绕在他身边那些人的指点,相信他很快就会回过神来。"容彻看了眼垂首站在魏卿卿身后的兰芷,道:"兰生兰芷都是我挑来给你的,她们卖身契既在你手里,以后便是你的人,你尽可放心用。"
兰芷直接给魏卿卿跪了下来:"奴婢曾想告诉小姐,又怕小姐赶奴婢走,所以才瞒到现在,还请小姐恕罪。"
魏卿卿之前就猜到了可能是容彻的手笔,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多谢二爷。"
魏卿卿不咸不淡的应着。
容彻还想再说什么,阿鹏才从外面进来了:"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京城的目光而今都放在了祝家,是您出京的好时候。"
"嗯。"
容彻又看了看魏卿卿,见她当真半分没有担心不舍自己的样子,心底幽叹,谁让他上辈子只忙着外面的事。完全没告诉她自己的心思呢?她经历了那般苦楚,如今这般抗拒自己,也寻常。
"乖乖在家等我,这辈子,我定护你周全。"容彻起身来,瞧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魏卿卿,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才走了。
他走了好久,魏卿卿才觉得萦绕在鼻尖的他身上独有的那丝冷香慢慢散去。
"二爷何时回来?"魏卿卿回头问。
容彻脚步微停。回身瞧着略皱着眉头的她,心底顷刻柔软不已:"半个月。"
阿鹏挑眉,半个月?那二爷怕不得日夜不得空闲才行,而且此番凶险,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那大哥和二哥的事,臣女还是能指望二爷了。"魏卿卿垂眸朝他行礼。
"好。"
容彻笑着应下,便走了。
魏卿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雪白的衣角翩跹飞过门廊,才回过身在廊边坐下了。
春天很快过去了,天气渐渐闷热起来,一到夜里池塘的青蛙便叫唤个不停。
余霞和秋灵这两日都蔫蔫的,因为方子蛟真的把她们的卖身契交给了魏卿卿,所以她们伺候魏卿卿便再不敢那般随意了,是以一日下来,两人都不愿意再守夜,打发了兰生和兰芷来。
但这正合魏卿卿的心意。
"小姐,奴婢跟您去吧。"
兰芷替魏卿卿换了一套她从魏虎那儿找来的旧衣赏,又替她绾好男儿头。才道。
魏卿卿看了眼在外等候的小白,再看兰芷,没有拒绝。
兰芷忙高兴的应下,嘱咐好兰生看着,就跟魏卿卿一道出门了。
今夜月色很好,几人出门来,轻松的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一路直到了魏卿卿要找的巷子口。
而这会儿的巷子口,已经有一个佝偻着腰眼珠子四处乱飘的婆子在等着了。
"小姐。她就是喜婆婆。"小白连忙道。
"嗯。"魏卿卿示意二人去两边守着,这才独自走了过去。
喜婆婆瞧见一身男儿打扮分外清秀稚嫩的魏卿卿时,还怔了怔:"你是你家主子派来的?"
"婆婆曾伺候过章家小姐?"魏卿卿直接扔了一颗碎银子给她。
喜婆婆连忙将银子往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这才连忙笑着点头:"是,不过那章小姐,而今可做了丞相府的老夫人了,我这等卑贱之人,可不敢再乱认主子了。"
"她年少待嫁时。曾定过一门亲事,你可还记得是哪户人家?"魏卿卿问。
喜婆婆没想到魏卿卿居然会知道这件事,惊讶的看了看她,见她一双幽黑的眼睛望着自己仿佛深不见底,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两步:"这件事,我记不太清楚……"
"想必章老夫人会很高兴知道你躲在这里。"魏卿卿睨着她:"当年若不是你嘴碎到处说她在嫁入容家前曾定了亲事,她本可以早两年拿到她最珍惜的拿到贞节牌坊的,不是吗?"
不等魏卿卿说完。喜婆婆那张耷拉着皱纹的老脸瞬间苍白:"你……你是谁?"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魏卿卿语气冷了几分,喜婆婆又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子,扶着墙勉强站稳了,又想了想,才道:"你再给我二两银子,否则我死也不说。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你老实回答,我给你三两。"
"好!"喜婆婆仿佛下了个极大的决心,看着魏卿卿,说出了当年那件事。
从巷子里出来。魏卿卿的心情便松快了些,一想到章老夫人曾无数次道貌岸然的拿'妇德'教训她,她便觉得好笑,她还记得刚开始那会儿容锐章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到,只可惜后来,也跟章老夫人站在了同一阵营,尤其是章老夫人拿了那所谓的贞节牌坊之后。
"不要打,不要打!"
魏卿卿正心情愉悦的往回走。就听前边儿巷子里传来了微弱的求饶声。
小白立即紧张的缩着脖子,兰芷也紧张道:"许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在欺负人了,小姐,咱们还是先躲开吧,毕竟您一个弱女子……"
弱吗?兰芷有些心虚,小姐看似娇弱,可比一般的姑娘厉害多了,而且小姐而今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必躲躲藏藏掩饰自己会些拳脚的事儿了。
"可知道那动手的是什么人?"魏卿卿当然也不会贸贸然冲上去,她不做大奸大恶之人,但也不是什么圣人。
小白飞快的探着脖子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好像是重阳楼的打手,我以前见过。被打的那位,像是……"
"是他?"魏卿卿认出地上的人来,心道老天爷还真是待她不薄,她刚想着手里无人可用,老天爷便送了人来。
魏卿卿看了看依旧静静站在自己身侧但已蓄势待发的兰芷,就知道容彻不会真的只送一个胆小瘦弱的丫环到自己身边来,心底轻叹一声,魏卿卿指了指前边儿一处八角楼的屋檐,问兰芷:"你可能跃上去?"
兰芷看了眼,点点头。但对于魏卿卿的敏锐,心底是越发的佩服。
"那好。"
魏卿卿瞧了眼地上被踹打着的烂醉如泥的男人,低声跟兰芷吩咐了几句,待她跃上屋檐后,就带着小白悄悄躲进一旁的巷子里安心等着了。
不论如何,这个人她一定要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