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解放瞅着我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笑道:“怎么样啊丁老弟,只要你答应帮我画符,这视频我立马就删了。”
我没有吭声,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死死地盯着视频中那个让我憎恨却又熟悉的身影——丁不图。
视频中,只见丁不图手里拿出一张符,虚空晃荡了几下,接着扔进一个水杯中,接着装模作样地走到马曼曼面前,对她说了什么,隐隐听到什么“缘分”、“变得漂亮”、“皮肤好”之类的话。
马曼曼眼睛一亮,接过那符水,一饮而尽,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离开。
王解放把手机拿走,笑着说道:“马曼曼怎么说在咱们村也算是大美女一枚了,却突然做了你的女朋友,又突然要跟你闪婚——这件事,真的很不对劲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冷冷道。
“有些话,无须明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王解放皮笑肉不笑道,“就以你丁勉的条件,人家凭什么会看上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无论是阴符还是阳符,都有两种使用方式——第一种是把符箓放在家中供奉,第二种则是做成符水,直接给使用者喝下。
后者效果更为明显,霸道。
毕竟不同于把神灵放在身边,而是直接“吃”掉,这等于直接和神灵进行了零距离接触,想不灵都不行。
一开始我只是怀疑,现在看到王解放这个视频,基本上可以确定——马曼曼之所以会跟我好,果然是丁不图给她喂了阴符啊……
他用什么办法忽悠马曼曼的我不清楚,丁不图的形象再怎么恶劣,好歹也是镇上赫赫有名的符师,他说喝下这符水能延年益寿,青春长驻,马曼曼能不喝吗?
至于之后阴符为什么会在马曼曼身上失去效果,不排除是有某个高人出手,把那道阴符给解了。
阴符虽然厉害,但不代表没人治得了,遇到真正有道行的大师,这些魑魅魍魉根本蹦跶不起来。
我收回思绪,问王解放,你怎么想到要偷拍这个视频?
王解放笑了笑,说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就问你一句,要不要帮我画符?
我皱了皱眉,说:“帮你画符可以,但要收费,而且价格不便宜——另外,谁知道你其它地方还有没有备份?”
这视频要传出去,必定会给我们家带来灭顶之灾。
赵家夫妻那件事,毕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且不管怎么说,符师作为卖锄头者,锄头一旦卖出,后果自负。
但这件事,属于卖锄头者,用自家锄头干坏事。
要是让马曼曼知道丁不图对她用了阴符,是为了促成和我的姻缘,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王解放一听,乐开了花,说放心吧丁老弟,你帮我画符,我肯定不会让你白忙活——至于这视频,我王解放对天发毒誓,绝对没有另存备份,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对于这种流氓的毒誓,我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但现在这情形好像也由不得我拒绝。
“好,我帮你画,你要画什么样的符?”我开口道。
王解放对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门关上,这才压低声音说:“有没有那种,增加财运的符?”
增加财运?
我愣了愣,立刻就明白了。
这类社会上的渣滓,平日为非作歹,大多都是为一个财字,所以他来求财,并不意外。
我对王解放说,求财的符当然有,不过你现在的工作,格局太小,即便请到了求财符,也难以发财。
“你丫放屁呢,我们跟着解放哥收账,运气好一个月能赚十几万,格局小?小你妈!”旁边一个黄毛混混没好气地骂道。
擦,十几万?
我愕然地看了王解放一眼,心里震惊不已。
这得做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不过知道了他的家底,我心里也有数了。
你不是用视频要挟老子吗,那就别怪老子待会狮子大开口。
“闭嘴!”
王解放瞪了那黄毛一眼,随即看向我笑道,“丁老弟说的对,我这行格局确实不大,一个月撑死了十几万,而且都是用命换来的,平常最多,也就个把万,偶尔行情不好,可能只有几千,还得咱三兄弟分。”
我心想你王解放蒙谁呢,十几万变几千,骗小孩子也不是这么骗的吧?
王解放唉声叹气,说:“这行虽然有时候来钱快,但大多都是在刀口上舔血,一不小心得罪了某个牛逼的债务人,说不定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我琢磨着,自己上有老下有下,长期这么下去不是回事,所以才想着来请个发财符,发一笔横财,就此收手。”
我说你要发横财,那就得请阴符——阴符效果快,说不定第二天,就在地上捡到了一个钱包,里面装了一千万。
王解放笑着说:“丁老弟真会开玩笑,啥钱包装的下一千万啊?而且这阴符吧,听说特别邪门,赵家那对夫妻就是前车之鉴,还有那黄丹,听说婚后也开始跟丈夫闹别扭了,我哪敢请啊?”
我暗暗吃惊,本来想着忽悠王解放请张阴符,赚他一大笔钱,哪知这厮消息居然这么灵通,连黄丹在我这请了阴符他都知道?
既然忽悠不到,那就赶紧给他画张阳符,把他打发走算了。
我说:那就给你画张“三脚金蟾”符吧?
王解放忙问我,这啥三脚金蟾可以招财?
“那是必须的。”
我跟王解放解释,金蟾是民间信仰中的灵物,俗话说二条腿的人好找,三条腿的蛤蟆难求,这金蟾有三脚,背背北斗七星,嘴衔两串铜钱,头顶太极两仪,相传,这瑞蟾所到之处,那里的人都必定会富庶起来;比如这瑞蟾到了那宅,该宅的人便会随着飞黄腾达。
王解放一听就心动了,说:成,那就画张三脚金蟾,多少钱?
我心想你王解放的钱不黑白不黑,正准备狮子大开口,王解放忽然幽幽道:“丁老弟,我听说阳符和阴符的价格,似乎差别很大哟,阴符动辄几万,阳符貌似就百来块吧?”
他这话硬生生把我堵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说:“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解放嘿嘿直笑,说这你就不用管了,给我画符吧。
我彻底打消了宰他一顿的念头,垂头丧气道:行,那我去洗个澡。
王解放没吭声,他旁边那两混混就不高兴了,说画张符而已,怎么这么多事。
“你们懂得屁!画符前要戒斋、沐浴、礼敬神灵,不然符就不灵了!”王解放踹了两小弟一脚,骂骂咧咧道。
卧槽,这王解放不简单啊,连这个都知道?
画符前,的确要戒斋,沐浴更衣,但这些仅针对阳符。
阳符是正神,需以纯净之体面对,而阴符是邪神,主污秽,哪怕几天几夜不洗澡,邪神也不会怪罪你。
我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拿出朱砂,黄纸,毛笔,集中精神,给王解放画了一张三脚金蟾。
搞定后,我收了王解放五百块,并告诉他——三脚蟾蜍的口是会吐钱的,你带回去后,把符贴在正门上,可将屋外的钱财送入屋内,使本宅的财运增强,并且兼具堆金积财的运气。
王解放感激不已,说如果发了财,会报答我的。
我心里冷笑,就你这种二流子,这辈子都难有财运,就算有,也是没命花。
*
下午的时候,我正在店里忙活,一个女人走进了店里。
女人大概三十出头,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模样,但身材十分火辣,穿着也比较暴露,一头大波浪栗色长发,上身露背吊带衣,背部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大长腿上包裹着黑丝,虽然性感,却也透露着一股风尘气息。
她先是在店里逛了一圈,最后看向我,说:“请问,丁大师在吗?”
我心想丁大师应该是说丁不图吧,便回答:“他不在,我是他儿子。”
“哦?”女人眼睛一亮,打量我几眼,随即道:“那你会不会画符呀?”
“当然会,你要画什么符?”我笑着说道,心想生意终于来了。
“我要……”
女人刚一开口,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顾客。
女人看到他们,眼中顿时露出一抹慌乱之色,连忙转过身,低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正纳闷她什么情况,其中一个顾客走过来说:“老板,给我来两个花圈。”
等我把画圈递给他们,收了钱后,却发现那女人已经不见了……
*
几天后的某晚,我和姐姐,母亲正在家中吃饭。
吃到一半,门砰砰砰地被人敲响了。我放下筷子,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王解放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正死死地瞪着我。
我一愣,说:王解放,你来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当然是来找你算账!”王解放怒气冲冲地说道,“你那什么三脚蟾蜍,不但一点用没有,反而把老子害惨了!”
这话我听不懂了,阳符虽然不像阴符效果那么好,甚至对于某些没有福报的人,起不到作用也是正常——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阳符会害人?
“小勉,外面是谁啊?”
姐姐问我。
我说是我一个朋友,然后走出屋子,把门关上,问王解放,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解放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丁勉啊丁勉,你这次真是把我坑惨了,这事你要不解决,我待会就进去弄了你姐!”
听到这话我勃然大怒,一把揪住王解放衣领,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王解放正要放狠话,突然只听他脖子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他脑袋好像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似的,双腿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乐了,说你王解放做尽坏事,就算良心发现要跪下来谢罪,也应该去跪那些被你坑害的人,跟我下跪没意义啊。
王解放用手捂着后脖颈,龇牙咧嘴道:“丁勉,你有种,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我皱起眉头,说王解放,老子没得罪你吧?
丁勉冷笑,装,继续装,你给我弄那三脚金蟾,不就是想趁机报复老子,替你姐出口气?
我一听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解放剐了我一眼,说那天他把那三脚金蟾的符带回家,按照我的方法,贴在了门外后,就去赌场赌钱了。
他想着请了三脚金蟾,去赌场后,还不是横扫乾坤,逢赌必胜?
结果一晚上下去,他不但没赢钱,反而还输了两万多。
回家的时候呢,钱包又掉了,又损失了几千块。
王解放心里憋着火,但当时也没想着来找我算账,毕竟他清楚阳符的见效慢于阴符,所以第一天没效果,那也是合情合理。
“结果一个星期过去,你说邪不邪门,老子不但没赚到钱,反而天天掉钱,你知道这一个星期我掉了多少钱吗?七万,整整七万!”王解放怒气冲冲地吼道。
我惊呆了,一星期掉七万?
这不对呀,有三脚金蟾宅家,哪怕不能旺财,至少也不会破财啊?
王解放没好气地跟我说,除了掉钱外,他脑袋最近还变得特别疼,就像有一座小山压在天灵盖上面似的,沉甸甸的,走几步路就累的气喘吁吁,只有躺在床上才稍微舒服点。
他刚才跪在我面前,当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过于激动,忘了脑袋上的“重量”,一不小心就被压得跪下了。
“丁勉,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老子跟你没完!”王解放火冒三丈地说道。
听了王解放的遭遇,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招财符没招来财运,反而不断掉钱——而且王解放的脑袋,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特别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脑袋疼,是因为他脑袋上趴着一只癞蛤蟆。”
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心中一惊,转过身,看到姐姐从屋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