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再次看向他,目光带着寂寥,“有幸与你相爱,甚至共同孕育过一个生命,已经是奢望了。可你却都一一满足了我,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够幸运的。你总是口口声声说为了我着想,可你看一看,现在所做的哪一件事是真的为了我的。我恨极了安源,你把他悄无声息的保了出来,对我来说,让他死一万遍都不够解我的心头之恨,癌症算什么?我想要保护好陈祖安和安安,你却一声不吭的同意了收购,我知道陈氏气数已尽,陈祖安这些年无心管理公司,收购也是迟早的事,可是我只问你做这些的时候你问过了我么?你总是说为了我好,可有没有真的尊重过我呢?我不怀疑你和荣言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而你几次三番出去应酬,又几次说了实话呢?”
沈彦迟表情僵硬起来。
我仓皇一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讨伐你,更不是质问你。你总是要我冷静,怕我情绪波动太大,而我现在真的冷静了,你却慌了。其实我也想拽着你的领子狠狠地打你骂你,可我却好像没了力气了,大概我的心,从我的孩子在我身体中流失的那一刻起,也死了。”
说到这里,沈彦迟无声的哭了。
眼泪从眼里滑落了下来,眼眶也红了。
然后我也哭了。
我看着他,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最后我跟他说,“你若是真的觉得亏欠我,就答应离婚,放我走吧。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我的孩子,想起那些过去,我们应该是美好的,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互生怨念。”
沈彦迟闻言,缓缓站起了身,他拭掉了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总算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勉强又苍白的笑容。
看着他沉重的迈着步子走出了门,背影萧条,带着落寞。
我的眼眶再度湿润了。
那是我曾深爱过的人啊,怎么会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样子呢。
答案是否定的,他看不透,我也说不出。
只是再也继续不了了。
吴然进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着的,见我哭过了,她急忙走上前将我拉进了她的怀中,低声安慰道,“没事了,陈曦,都过去了。你和他夫妻一场,缘尽以此,也不必遗憾。爱过了,便也不后悔了。”
闻言,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但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吴然陪了我好一阵,我的情绪也好了很多,大概是把心里所有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了,或者是沈彦迟答应了离婚让我松了口气,心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整整一下午,吴然都陪着我在病房休息。
当我问到荣言的情况时,她削苹果的动作顿了顿。
我看着她,“怎么了?”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她只是额头被磕到了,背上受了些皮外伤,发生事故以后,她哥便把她直接带走了。沈彦迟找过她几次,都被顾烨拦住了,他的态度很明显,要维护荣言维护到底了。”
听到这里,我倏地一笑。
吴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当然是笑他挺有自知之明。妹妹犯了人命的错,以为把她保护好就可以了么?他或许大概是没料到我会活过来吧。”
吴然一滞。
“陈曦,你别乱来,这件事就交给沈彦迟去解决,流掉的是你和他的孩子,罪魁祸首是荣言,最不该为这场错误买单的人就是你了。你直接让沈彦迟给你一个交代,就凭她还想让你去找她,根本不配。”
我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
晚上的时候,陈祖安坐着轮椅来了。
明明那天才见过面,现在再见,感觉他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鬓角间还隐隐的生出了一些白发。
他同样看着我,脸上带着怜惜,一开口便哽咽了,他苍老又无力的说,“受苦了,我的儿。”
我听了,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了眼泪。
他把轮椅推到我身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语气带着恳求,“儿啊,跟爸爸一起去乌镇好不好?我们带着安安,还有收购的那笔钱重新找个地方生活。沈彦迟虽然好,可是到底还是不适合你的。你跟他在一起,受了太多苦,我再也不劝你们在一起了,你这回差点命都没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我泪眼模糊起来。
尝试着开口,却早已泣不成声。
那是唯一一次,陈祖安在我面前表现的如此脆弱,在我的印象里,他很少笑,随着年纪大了,倒是很少板着脸了,可是无论怎么改变,在我的眼中他始终像一座巍峨的巨山一般,永远屹立不倒的样子,可是却在我面前如此的脆弱,我知道他大概是真的失去怕了。
所以在他的苦苦哀求下,我答应了。
翌日我和吴然说了我准备去乌镇的计划,她想了想,答应了。
她说,“如果可以,就在乌镇一直生活下去吧。我会去看你,我还是喜欢那个快乐潇洒的你。”
我笑了笑,乌镇人杰地灵,去那里确实最合适不过,如果能去的成的话,我一定会去的。但是去之前,我必须要去见一个人。
吴然听说我要见荣言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都那么伤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见她。我都说了,你直接要沈彦迟给你一个交代,她哪里值得你去见。”
我轻轻一笑,“恩恩怨怨,总要有个了结的。”
吴然还想说什么,我却说累了,要睡了。
无奈,她只好答应了。
在医院养了十天左右,我的身体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
沈彦迟每天都会来看我,要么在我病房里坐一坐,要么站在外面看看我的情况不进来,总之我们毫无交流。
夫妻之间,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又是何其悲哀。
到了第十一天的时候,荣言来了。
身后带着几个保镖。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那股阵势,发自内心的笑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赴约。”
她在我对面坐下,额头上还包着一块纱布,看起来有些奇怪。荣言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你以地契为由要见我,我哥怎么会轻易同意。”
“你想表达的是,你和地契相比,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重要是不是?”
荣言像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气急败坏的啐了一口,“你深知我哥多看重那块地,也知道提出拿地交换见我一面,肯定会同意的,为的也不是只想让我看出我哥更看重那块地这个事实吧。”
我勾唇笑了下,“商人重利,这一点我早就领教过了。说来还得感谢荣小姐你让我上了这一课,所以作为回报,我也给你上一课,就是你满心以为把你看得很重要的人,对你其实也不过是如此。你是害死我肚子里孩子的罪魁祸首,他明知道我见了你肯定恨不得活剐了你,却还是答应了。这便是你的好哥哥,真不知道,在他眼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显然,你也不是。”
荣言脸色一僵。
她随即不甘示弱的道,“那又如何,你以为就凭你,也敢把我怎么样么?我也不怕别人知道,没错,那天我就是故意挑在那个时间来找你,为的就是要引你去安全通道,其实我想过要一脚直接把你踹下去,可是为了显得我无辜,我只好委屈自己先滚下去了。怎么样,委屈么?气愤么?这都是你轻信别人的后果。”
说着她冷冷一笑,“陈曦,沈彦迟只能是我的。任何成为我绊脚石的人,我都要除掉。怎么样,这几天是不是哭的昏天暗地,那么大的一个孩子了,真正是可惜了。不过听说那孩子有毛病,所以你是不是也要感谢我,间接性的替你决定了这个孩子的去留呢。”
听到这里,我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