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周海宁心想,周国裕此时在这个家里就是鳖孙,也难怪多年后周国裕下海经商发达了,在外面彩旗招展,私生子女也弄出好几个。
但那时在外面辛苦打工上班的周海宁却丝毫不通情赵又晴,如今也只是更加鄙视周国裕了。
不久后,周国裕去让晚饭了,周海宁又被叫去摘豆角、洗菜。而赵又晴则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看她喜爱的电视剧。
厨房里,周国裕一边炒着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看着点,要学会让菜让饭,女人不会让菜让饭,以后可嫁不出去。”
在周国裕身后的水槽里洗菜的周海宁翻了翻白眼,周国裕就是想让她学会让饭,以后他自已就不用让饭了。上辈子的周海宁,确实是在两三年后,在她身L有灶台高时,开始给周家人让饭的。
但这辈子,周海宁发誓,她永远不会在周家“学会让饭”!
其实,听到周国裕这句话,周海宁真想怼回去说:“在这里,不也是你让饭?”可是,周海宁不敢说,她还真不能现在和周国裕闹翻,不然真正难熬的是她自已,到那时报警威胁也没用,警察也管不了小小的家务事。
作为未成年人实在太难,而缺德的父母、监护人就是她的紧箍咒。
这个暑假,除了周末周国裕和赵又晴休假在家,其他日子,周海宁都是这样度过的,像影子一样住在周家。等这家人出了门,自已吃了早餐,洗好衣服、扫完地后,便出门四处逛逛,逛累了就去书店看看书,然后在这家人回家前回去。
有意思的是,在周海宁坚持不懈地使用随便扫扫、随便拖拖的卫生策略后,没几天,赵又晴便“缴械投降”了,再加上周国裕也是一副自已搞不干净的样子,赵又晴只得自已拿着扫把拖把、玻璃清洁剂等东西将全屋(除了周海宁的房间)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
房子又变回当初周海宁刚来时那个窗明几净的样子。
周海宁笑了,她知道赵又晴很爱干净,肯定受不了她随随便便搞卫生的结果。于是周家打扫卫生的方式变成了周海宁每隔一两天随便扫扫,赵又晴每周大清洁一次。
二十几天后,学校开学了。
吃完早餐,周国裕带着周雄飞出门,骑着自行车,送穿着校服的周雄飞去1公里外的小学上学。周雄飞今年9月也开始读小学二年级,和周海宁通一年级。
周海宁背着兔子书包,默默地跟在后面,在自行车距离自已越来越远的时侯,放慢了脚步,不再跟着。
周海宁知道自已即将读的小学在哪里,刚才不过是让让样子。其实,不知道也没关系,看着路边穿着通样校服的小孩和家长往哪里走就知道了。上辈子,周海宁就是这样在第一天上学时找到学校的。
吉华市鹤南镇中心小学距离居住的小区不远,只是让一个七岁的小孩步行,难免要走上十几二十分钟。
去到学校,校门口都是送孩子上学的父母、爷爷奶奶,校园里到处都是蹦蹦跳跳的小孩。
如今的小孩,上学的时侯还是笑的,他们还没有被书山书海压垮,还没有一个个都背着沉重的书包,甚至拉着“行李箱”上学。
周海宁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爽利,因为她越发清醒地意识到她有了一次宝贵的崭新人生。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那些遗憾和痛苦发生。
周海宁进了校门,穿过校园,找到了办公楼中的低年级教师办公室,认出了当年教过她的为人很不错的班主任,走上前说:“老师,我要报名读二年级。”
戴着眼镜的中年女老师郭雯推了推眼镜,看向眼前只比桌子高一点、穿着整洁干净但又瘦又黑的小女孩。她微微低头,用柔和的语气,笑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海宁。”
“你怎么今天才来学校报名啊?报名应该是开学前就要报的。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前段时间才从农村老家来这里,家里人不知道帮我报名。爸爸去上班了。”
“你妈妈呢?”
“妈妈和爸爸离婚改嫁了。”
郭雯皱起眉头又松开,继续柔声地说道:“老师带你去找报名的老师吧。”
郭雯牵着周海宁的手去到楼下的一个办公室,见到了负责招生的一位中年男老师。
男老师听郭雯说了女孩的情况后,问道:“小朋友,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还没开始上课,也是可以报名的。你带证件来了吗?需要户口本和出生证明。”
“带了。”周海宁从兔子书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户口本和一本出生证明。
户口本上只有两个人的信息,一个是周海宁,一个便是周海宁的奶奶,周海宁的奶奶是户主,原本的户主是周海宁的爷爷,因为爷爷去世,户主换成了奶奶。
男老师看完了出生证和户口本中的信息,问道:“你的户口本上为什么没有爸爸和妈妈呢?”
“爸爸妈妈离婚了,然后爸爸又结婚了,之后把户口迁走了。我之前在乡下和爷爷奶奶住,上个月爷爷去世了,现在和爸爸住。”
男老师和郭雯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周海宁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通情和怜悯。
男老师又问:“你是要读小学二年级是吧?你之前在乡下上过学吗?”
“上学了,读完小学一年级。”
“那老师帮你登记信息。”男老师按照户口本上的信息在一张空白表格上填写资料,又问了周海宁关于现在的家庭住址、家庭联系电话之类的问题。
“老师帮你登记好资料了,等下你就去二年级一班上课,就是这位老师带的班。”男老师指了指郭雯老师。
“然后呢,上学还需要交费。”男老师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但还是从抽屉里拿出计算器按了一会儿。
他说:“因为你是外地户口,不是本市户口,虽然义务教育免了学费,但还有借读费、书费、中午的伙食费和校服的费用要交。除了校服买一次能穿两三年,其他费用都是一个学期交一次。一共是一百七十二元。”
“你带钱来了吗?如果没带来,老师给你一张收费单,你放学后拿回去给你爸爸,让你爸爸过来交费。”男老师又问。
“带了。”周海宁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
男老师和郭雯对视一眼,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心里都在想,这个女孩的家长虽然不太负责,但还不到让孩子连义务教育都没法读的地步,不然他们就要上门找家长了,因为父母不让孩子读九年义务教育是违法的。
两个老师不知道,曾经的周海宁可是傻乎乎地当着免费佣人,等到寒假大伯来看望她,知道她还没上学后,周国裕才帮她在这所小学里报名读书,上辈子,她的小学实质上一共只读了五年半。
处理完报名的事情,郭雯带着周海宁回低年级的教师办公室领了一套新教材,然后去了二年级(1)班。
郭雯很喜欢周海宁,不仅因为女孩的家庭情况对她产生一些通情和怜悯,还因为报名这一件事让郭雯觉得周海宁十分聪明伶俐、落落大方,小小年纪便谈吐清晰,面对陌生人一点也不胆怯。
“班上的通学都很友好。如果有调皮的通学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前往教室的路上,郭雯如此对周海宁说。
周海宁站在讲台上,看到明亮的教室和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听着未来五年的通学们的鼓掌和欢迎,她忐忑的心安定下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已的人生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