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暝微微一愣。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她要救他?她有什么目的呢?为什么他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亲近她、独占她?
太离谱了。
找不到这种感觉的缘由,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岁静禾盯着他看了几秒,知道他正在乱想。可是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说出来他应该也不会相信。
岁静禾只好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拉着他站了起来。
“先离开这里吧,收拾完那些人带你回家。”
“好。”权暝敛去一身戾气,极为乖巧地点头,“我可以叫你仙女姐姐吗?”
岁静禾怔了怔,随即轻笑道:“加上‘仙女’两个字就很奇怪,你叫我‘姐姐’就好了。”
“好的,姐姐。”
其实他还想叫得更亲密些,他想叫她“阿禾”,可他怕吓到她,还是再等等吧。
等她带他离开这里,等他再长大一些,等她与他关系更近一步……
他信她、想靠近她,是因为那种镌刻入灵魂的熟悉感与占有欲。
这些情绪让他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产生了迷恋。
他立即想到:再信任一次又如何?反正横竖不过一死。
她既然能对他心软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他总会用自已的优势来为自已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次他想要听话装乖,让她心软,让她别抛弃自已。
岁静禾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眼中浓郁的墨色与渴望。
二人准备离开巷口,那些找他的手下也陆续回归。还没等他们离开巷口,那些人便集中好了,全都站在巷口。
权暝有些紧张,暗自握紧了她的手,默默地离她更近些,几乎是贴在她怀里。
感受到他在暗暗地贴近,岁静禾红唇轻扬:“怕什么?”
然后她带着他非常自然地从李恒身边走过。
李恒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听到手下们的报告,脸色难看极了。
竟然让他逃走了!
正当他低头思考着解决方法,那些手下的脖颈凭空出现一道血痕,喉管被割裂,手下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没了气。
那些人都是一副双目睁大、眼珠浑圆的骇人模样。
接二连三的倒地声让李恒回神,他看见这诡异的一幕,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不停往后爬,却又不敢往后看,快要被吓哭了,记脸惊恐而又不可置信。
直到他的后背碰到冰冷的石墙,耳边传来了恶魔的低语:“回去告诉你主子,这小孩归我了,再敢动我的人,你和她都会是这个下场。滚吧!”
接着,李恒晕了过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权暝只感觉自已头昏眼花了一会儿,岁静禾已经处理好一切了。
权暝都不知道他们怎么离开旧城区的。
她是故意这么让的,她不想让他看见血流成河的一幕。
他悲惨的童年生活已经成为她无能为力的过去,她能够改变的只有他的未来。
天空又闪过一道闷雷,紧接着,豆粒般大小的雨滴就稀稀疏疏地落了下来,雨越下越大,狠狠地砸碎尘土,润湿地上的青苔。
“好了,带你回家。”
岁静禾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青色的纸伞,她揽过他的肩,两人紧贴着,在伞下避雨而行。
他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迷人的香气在他鼻尖、心头缭绕,挥之不去。
“嗯嗯,和姐姐一起回家。”权暝重复一遍她的话,冲她展露笑颜,白净的小虎牙可爱极了,笑容单纯而美好。
他已经尽力地去伪装了。
在地下赌场的时侯,这世间少有的样貌可是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处。他随意地给个眼神,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将奖励丰厚的任务让给他。
他们只是喜欢他的模样,不是真正地喜欢他这个人。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只会杀戮的疯子,更何况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即使她不在意他的过去,他也不能表露出不好的一面。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如果他装不好,可能就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她会烦他的。他只能尽力装作一个正常人,留在她身边。
不过就是装可怜卖惨罢了,这手段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他以为他靠这些手段就能够很好地拿捏她。
可岁静禾不吃这套。
与沧暝在归元之界过了千万年,他是不是真的信任自已,她大概是能判断的。
权暝是他的主碎片,是个身世悲惨的少年,就算有灵魂羁绊,凭他的本能也会察觉到不正常,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地就相信她?
那就只能是他在演戏。
他妄图用这副可怜模样,求得她一丝怜悯,从而让她留下。
或许他以前也是这样对别人的,毕竟他那张脸是生来就有的武器,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可她想要他的信任,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信任。
怎么说呢,有点生气。
毕竟她可是克服了轮回司那位的阻拦,冒着灵魂沉睡的风险,只为收集他的灵魂碎片来唤醒他。
他的灵魂碎片却没有选择相信她,而是用这样的方式。
他以为她是未见过世面的神女,如此好骗吗?
相伴了千万年,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不信任她,要说没有一点儿落差感,是不可能的。
随即她又嗤笑,之前他也是不相信自已……
岁静禾看了眼他,没有接话。搭在他肩上的手也落了下去。
见状,权暝错愕,接着脸色变得阴沉难看,好在他低着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为什么?她生气了?
他下意识地拉住那只从他肩上落下的手。
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岁静禾释然地叹了口气。
他不记得她了,不信任她是自然的。他前几年过得那么惨,防备心肯定很重。她不应该因为自已的落差感就这样对他耍脾气,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没有安全感,只会给他们带来矛盾。
岁静禾回握住他的手,并加大了握手的力度。
“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淋到雨着凉了?”岁静禾将伞往他在的方向移了移,“快走吧,待会儿雨会下得更大。”
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权暝的脸色“多云转晴”,心中止不住地暗喜。
朦胧的雨中,二人打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