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领着顾东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邹府中的下人见到她,很是热情地把人迎了进来。
“姑太太回来了!!”
瞬间整个府邸都知道,顾夫人回来了。
邹夫人连忙出来迎她,见到她走路带风,她不禁笑了笑道:“姐姐回来得正正好,家中刚得了一只鹿,本来还说往你们府邸里送些,如今你来了,刚好一道儿吃了。”
顾夫人跟自家弟妹关系倒是不错,闻言,她喜笑颜开道,“那我这赶得早不如赶真的巧,可得吃饱了才能走!”
“可不得嘛!快,进屋吧!娘还正念叨着你们,还说阿篱都要出嫁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了。”邹夫人说着,又拉住了跟在顾夫人身后的顾东篱,拍了拍她的手,“要出嫁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瞧着就红光满面的。”
这成亲后,虽然是正室,但给人做媳妇哪里比做姑娘,那是要矮一寸的。更不可能像是做姑娘时那般任性恣意,说走便走的,便是回娘家,也得与家中丈夫长辈商量,待得他们同意了,才能回家小住。
特别是顾东篱虽然算不得高嫁,但黎家,那到底是侯爵府。
顾东篱抿唇羞涩地笑了笑,福了福身行礼,“舅母。”
几人跟着进了后院,邹老太太是个很慈祥和善的老太太,而院内也不是冷冷清清的,反而还有两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在那陪着逗趣说话。
两个姑娘见到顾东篱,都纷纷上前来,福身笑眯眯地行礼,“阿篱表姐。”
顾东篱见到两个表妹也甚是高兴,笑容都更真诚了两分,回礼道,“表妹。”
邹老太太见到外甥女,瞬间也是眼眶一红,“哎呀,是阿篱啊,快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顾东篱连忙又上前见礼,刚要磕头,就被邹老太太拉住,仔细着打量了两眼,又抬手摸了摸她的指尖,叹了口气道,“清瘦了许多啊!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顾东篱笑了笑,“我挺好的,前阵子秋老虎,天气有些闷热,近来就好些了。”
其实她是因为这桩婚事,心神不宁,实在休息不好,及时胃口也清减了许多。
邹老太太:“你这马上要出嫁了,可得好生养养身体。阿纺,回头从我私库拿些血燕和人参灵芝,让阿篱带回去。”
邹夫人连忙应着。
顾东篱慌忙道,“外祖母,真不用了。府中什么都有的……”
“长者赐不能辞,给你便拿着。”邹老太太说着,见外孙女面色也不大好看,不由呼了口气,“我知道你要绣嫁妆,但那些是绣娘的事儿,你帮着绣两针就算了,小姑娘家家的那么实心眼做什么?瞧瞧把自己的茧子都磨出来了。”
“若是什么都要你亲力亲为,那还花钱请那些绣娘作甚?”
顾东篱垂着头,低声应着,捏了捏自己磨出新茧的指尖。
她只是想转移下注意力,只要睡着,她就总是做噩梦。
可这些,她也不好说出来让大家担心。
更何况,外祖母身体也不好。
邹老太太也不是诚心要呵斥教育外孙女,只是她向来为人做事严谨,也是疼爱孙女,就是出口的话总是有些强硬,不大中听。
这刚硬的性格倒是跟顾夫人很是一样。
邹夫人见此,连忙笑着道,“阿篱应当是想穿着自己亲自绣的嫁衣出嫁,这婚事本来就只有一次,是女人一生的大事,凡事自己多盯着些,难免也就少些遗憾。”
“也能让那理阳侯府的人见了,也知道咱们阿篱是个做事认真,懂事懂礼的好姑娘。”
“我家阿箬要是能有她姐姐半分,今后我也是满意了。”
旁边稍微年长些的姑娘也跟着笑道:“是啊,阿箬以后也得跟阿篱姐姐多学习学习的。”
闻言,邹老太太的面色也好了许多。
邹夫人朝着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邹箬立刻起身,上前拉住了顾东篱,笑眯眯道,“阿篱表姐,方才我们还跟祖母讨要了半只鹿腿,咱们姐妹几个,一道儿去外头亭子里烤肉如何?”
“听说厨房还来了批果木,刚好能用来烤肉。咱们府中晚些要吃的是鹿肉锅子,可没烤肉来得好吃!走吧?”
顾东篱虽然有些想留在这,可也知道,她娘跟外祖母她们应该有些私人话语要讲,顿了顿,抬头望向邹婵娟。
顾夫人颔首道,“去吧!姐妹松快松快也好,这阵子你也累了。”
“是啊,姐妹亲近亲近,以后成了亲,可就有得忙碌了。”
能在成亲前快活恣意一番,也是好事。
顾东篱这便跟着姐妹们离开了。
邹老太太见得外孙女她们离开,这才转头看向顾夫人,“婵娟,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瞧娘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来了吗?”顾夫人撇了撇嘴,难得孩子气地回了嘴。
邹老太太:“……”
邹夫人打圆场子道,“娘的意思是,姐姐你近来定然是要忙着阿篱的婚事,怕是分身乏术。若不是定然有些大事,也是脱不开身的,是怕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顾夫人这才面色缓和,“爹身为户部尚书,这回中秋佳节,我听说宫里是办了宴席的,爹是否也去了?”
邹夫人惊讶,但还是回道,“公爹是去了。姐姐缘何突然问这些事儿?”
“那爹可有讲过什么话?”
“什么话?”邹夫人满脸诧异。
邹老太太倒是直接许多,“都是自家人,打什么哑谜,你直接说何事就是了!”
顾夫人想了想,便把赵宛舒提的事情说了,“……她救了阿篱的性命,归根结底是我们欠了她情分。而今难得看她个小姑娘惊慌失措的模样,出事的又是她夫君,所以,我也想替她打探打探消息。”
邹老太太闻言,不由蹙起了眉头,“你这般说倒也是道理,只这前朝的事情,我们后院也不大清楚。”
“若那位公子是跟着燕王府的人,而今朝中对燕王的态度,你也是知晓的,怕是……也不大好说。”
顾夫人听着,眉眼间也爬上焦灼,“实不相瞒,这位萧公子,我也是见过的。一表人才,是个人中龙凤,初初见着就不像是个池中之物。而且,他跟柳家关系匪浅,所以……”
听到柳家二字,邹老太太的神色顿时变了变,“你爹还没下差事,你在家中留着吃了饭,他应该也差不多会回来,届时让他给你解释吧!”
顾夫人也没抗拒,点头应下。
邹老太太顿了顿,又觑了眼她,“顾牧的差事,你爹走动过,待得科考结束,就会有消息下来。不过,阿篱成亲,他总是要回来一趟的!”
听到丈夫的事情,顾夫人的态度就没那麽好了,她冷冷道,“他爱回不回的,便是死在了路上都行。”
“浑说什么孩子气的话,自己转眼就要当外祖母的人了,怎生还这般不知道收敛脾性的。”邹老太太呵斥道,“不管如何,他也是你孩子的爹,是你的丈夫,今后的依靠。”
顾夫人撇了撇嘴。
“他若是在此时出事了,你儿子未曾有成就,女儿还在出嫁当口,届时你让阿篱如何自处?”邹老太太说着,继续道,“还有,阿篱成亲,若是没有当爹的出席,今后这安京城的各家又该如何看待你们夫妻情分?”
“咱们邹顾两家的颜面还要是不要!”
“这婚事当时也是你点头应允的。”
顾夫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到底是委屈的,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是,婚事是我应承的。可我不曾想他竟内外不一!”
“娘,都这么多年了,他心里只有那个邢如,还有她生的贱种。若不是那对贱妇,我家阿篱何至于如此狼狈,匆匆出嫁?想到这,我心里就不痛快啊!”
她的底线就是一对儿女,邢如母女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顾东篱动手。
邹夫人听着她说这些,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虽然这顾家公婆的确是不错,可人心到底是偏的,顾老太太虽然满嘴偏袒儿媳妇,可那头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还不是得左右偏帮。
说来说去,最后受委屈的,还是女人。
她也清楚,以邹婵娟的性格,定然是吃了很多委屈的。
不然,也不会回娘家来说这些。
这女人啊,嫁错人就是投错胎了!
邹老夫人闻言,脸上也不大好看,“怎生这么多年,你还没收拾了妥当?便是真生了孩子,也没有爬到主母头上发威的。”
邹婵娟:“他护得紧,就跟心肝宝贝一般,为了孩子我还能撕破脸不成,只能先这般了!”
先前在京中还有两家的长辈看着,顾牧不敢多过分,但外放那些年,她是吃尽了这种争风吃醋的苦,也是亏得她腰杆硬,手段也硬,才没有被那贱人给吃了。
邹老夫人呼了口气,“待得回头他回来,让他来府邸一趟,去见见你爹。至于顾府,我亲自去一趟,跟你那婆婆谈一谈。”
“若是好好过,咱们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既然不想好好过日子了,那便把毒瘤剪了去。”
“若是过不下去,好歹让儿女成亲后,届时你想和离也好,析产分居也行,家里也能给你做主!”
若是有邹老太太出面,那很多事情自然也就好解决了。
邹婵娟满意地颔首,“多谢娘。”
邹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而这边,顾东篱随着邹箬两人来了后院花园,邹家后院有个观景湖,湖泊不算大,是从外头护城河引进来的水,倒是看着甚是清幽。
邹箬让下人送了鹿腿以及果木来,又置起了炉子,让人把东西都准备妥当,便挽起衣袖,兴高采烈地招呼着顾东篱过去。
“来,阿姐,你试试看!这鹿腿可是上好新鲜的,你看看想要放什么酱,我这让他们都准备得甚是齐全,你瞅瞅喜欢不喜欢?”
“是啊,阿姐你离开安京那般久,宛城怕是都不会特地弄这些,你快试试!”
顾东篱心情也稍微好了许多,便跟着凑过去开始调酱料涂抹在鹿腿上。
最后还因为倒得太多,弄到果木上,几人都被熏成了小黑猫,不过好在还是吃上了。
鹿肉被切成一片一片的,端上了桌子,邹箬还让厨房温了些果酒送来,几人慢慢品灼。
突然,另外一个小姑娘邹繁看了眼顾东篱,咬着鹿肉,慢慢道,“阿篱阿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理阳侯府的黎三公子吗?我们前儿个出去布庄,仿佛瞧见他跟个女子拉扯不清……”
“阿繁!”邹箬瞪了她一眼,又扭头忐忑地看了眼顾东篱,“阿篱表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信口胡诌的……”
“阿姐,我没胡说。当时还是你认出的呀!”邹繁不解,她连忙道,“再说了,这件事不是应该就让阿篱姐知道吗?若是他是个不好的,咱们还能调整调整不是?”
邹箬头疼,见她还口无遮拦,连忙暗暗掐了她一把。
“住口!”
全安京的人都知道了两家的婚事,箭都在弦上了,哪里有随意退亲的道理。
更不用说,顾东篱都退亲两次了。
若是这次再退,那今后就只能剪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了!
这样的后果她们都承担不起。
她这次私下设这个宴席,也是想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让顾东篱提个醒,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的。
但更多旁的,不是她们这些小辈能插嘴的。
邹繁疼得低叫了声,不解地看向自家姐姐,邹箬简直是无语,她妹妹怎么就这般憨傻。
她担心地看向顾东篱,却见她面色如常,慢条斯理的吃着烤肉,一时间,她都有些惊愕,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
“阿篱表姐,你——不生气吗?”
顾东篱把最后一口烤焦的鹿肉吃下肚中,抬起眉眼,平静道:“这件事,你们可跟长辈提过?”
“未,未曾……”
“那就别说了。”
“为何?”邹箬惊讶。
这不是让长辈去做主吗?
“听我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