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的感觉,是错觉。
那么随着她的两张支票,以及说出的这些话,陈阳断定,她的确不喜欢自己。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应该有这种情绪。
舒柔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道:“道长是一位高人,我听爷爷和爷爷说起过。他们谈起道长,脸上有我从来没见过的敬佩,这很少见。”
“我是一名法医,与尸体打交道。太平间去过很多次,火葬场也经常去,凶杀现场是我的第二个家。”
“我相信科学,敬畏尸体,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姑奶奶的事情,我听闻过一些,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和我的科学信仰相悖,但我选择接受。”
“听上去很冲突,其实不冲突。”
“我信科学,但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我找不到否定的证据。”
“所以我相信,世间有鬼魂。”
陈阳平静的看着她,心里暗叹,为什么自己接触的都是些文化人。
他忽然很怀念郭旭。
“道观应该没有对公账户,道长可以将两百万都转到自己的私人名下账户,我不过问。”
“我希望,道长以后不要再和爷爷他们联系,也不要再和姑姑联系。”
“道长可以答应我吗?”
舒柔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平和。
陈阳道:“舒家是陵山道观的功德主,人有三灾八难,旦夕祸福。贫道与舒家几位交往虽然不深,但舒家二老待贫道如后辈,若舒家再出意外……”
舒柔打断他:“如果不是道长,这一次舒家会有意外吗?”
陈阳微微拧眉:“这次事情的确因我而起……”
舒柔再次打断:“既然是因道长而起,道长为何不愿意就此做切割?你好,我的亲人们也好。”
“这只是施主的想法,岂能代表他人?”
“所以我上门来找道长,两百万,是我的诚意。”
舒柔道:“建国之前,舒家不算名门,也是望族。建国之后,舒家家财散尽,大爷爷与二爷爷白手起家,给舒家四代人打造一座遮风避雨的大屋。”
“舒家如今也是名流,与道士扯上关系,也是因为姑奶奶。爷爷出资建造清风观,是给姑奶奶留一个念想,也是感谢李清风爷爷当年对姑奶奶的照顾。”
“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求神仙保佑。”
“舒家,也不需要神仙保佑!”
陈阳忽然神色肃穆,沉声道:“施主,慎言!”
舒柔道:“爷爷说过,行的端做得正,不愧于心即可。这些话,我现在说了,以后,也还是说。为何要慎言?”
“我知有鬼神,但我为何要敬鬼神?”
“天下是神仙打下来的?如今的和平生活是神仙给我的?”
“道长,我说过,我信科学,也信鬼神,本质上不冲突。”
“正因为我两者都信,今天才来找你。”
“我只希望,道长以后不要再和舒家有任何瓜葛来往。我不希望,舒家百年基业,被道长一人带偏了。”
舒柔又喝了一口茶水,道:“谢谢道长的茶,很好喝。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支票带走。”
陈阳一挥袖,两张支票随之飞起,不偏不倚的在空中交叠,落在舒柔面前。
她一伸手,拿住了支票。
“这是我的电话。”
“道长不愿意接受,我不勉强,如果哪天改变主意,随时给我打电话。”
舒柔放下一张只写着名字和电话的名片,离开了道观。
陈阳没有送她,直到前院传来大门开合关闭的声音,他忽然用力哼了一声。
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一点都不生气!”
当初颜清第一次来,不信道,不信鬼神。
当初傅颖第一次来,同样如此,甚至比颜清更甚。
如今呢?
可这个女人,却和她们都不一样。
明知有鬼神,还是这般态度。
可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陈阳都没办法反驳。
这是一个活的很清醒的女人。
她不相信一个道士,就能改变一个家族的气数。
这是无知。
法远法良,两个从道门里摘除的祸害,用阴险狠辣的绝户坟,就差点害死舒浩海和舒正堂。
若是换了宋静微这样道法有成的人,以一人之力解决一个开枝散叶的大家族,非是妄语。
当然,一般没人会去做这种事情。
修道之人讲究因果,你种的什么因,结什么果。
除非真的是入了邪魔歪道,不顾三纲五伦,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法远法良是失了智,犯错不认错,反而变本加厉。
若不然,陈阳岂会招雷劈死他们?
“练拳!”
陈阳站起来,走到银杏树下,开始练拳。
今天这事情,真的膈应人。
舒柔说的话,他能接受。
毕竟每个人想法都不同,陈阳不能逼着每个人都和自己想的一样。
但她做的事情,让陈阳感到不适。
区区两百万,就想打发我?
当我穷要饭的?
一套拳打完,陈阳舒服多了。
“大灰,你在干嘛?”
陈阳见大灰站在边上,人形站着,一对爪子挥着空气。
大灰道:“打拳。”
陈阳有些惊讶:“你想练拳?”
“嗯。”
“有志向!”
陈阳竖起大拇指,道:“虽然是狼身,但你能有这个上进的念头,吾甚是欣慰!”
大灰问:“吾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难得拽个文,居然还听不懂,太破坏气氛了。
“老黑,多学学大灰,不要总是吃喝拉撒睡。”
老黑道:“我没有手脚。”
“这是理由吗?”
陈阳摇摇头,道:“既然你们有练拳的想法,我也不藏私。道门有教无类,只要你们愿意学,我就教你们。”
“从今天开始,你们先练习桩步。”
大灰:“什么是桩步?”
“马步桩,稳下盘的好东西。”
陈阳两腿分开,示范给它们看。
大灰有模有样的学着,奈何两腿太短,站起来显得身子特别长。
偶尔站一会儿还行,超过十秒,腿就开始打摆子了。
不过大灰真的有这个心思,支撑不住了,稍微歇息歇息,继续站。
陈阳暗暗点头,这狼,很有前途。
再看老黑,陈阳布满道:“老黑,不要偷懒,来,站起来。”
老黑:“???”
我没有说要学啊。
陈阳走过来,扶着它柔软的身躯,只有一点尾巴沾着地。
“什么时候,你能够用这一点尾巴,支撑自己站起来,马步桩就算大成了。”
“加油,我看好你。”
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