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在他面前如此,哪怕是一块石头,也能感受到这份心情。
玄玉和玄真,站在一旁,面色少有的严肃,气氛都随着沈谦修的话,变得有些微沉。
陈阳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游魂。
当年与沈谦修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参加了许多的战争。
他们死后,要么就地掩埋,要么就是被对方抛尸。
基本上,不可能带着尸体回到家乡。
这就导致,这些游魂只能飘荡在阳间,不得其门而入。
陈阳有些头疼,就连沈谦修这样的大善人,烧的香火,都没办法将他们引来。
如果知晓那些英雄的生辰八字,陈阳也有办法将他们引来超度。
可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
沈谦修也不可能知道。
面对这种情况,他束手无策。
“道长,今天念经吗?”一个村民忽然走过来问道。
陈阳道:“念。”
“太好了,啥时候念啊?”
“现在。”
陈阳扫视一圈,今天来了有六七十人,前院刚好容纳的下。
“各位施主!”
陈阳音调抬高,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纷纷看来。
“今日清明法会,贫道颂念经文,祭幽渡亡。”
村民们眼放精光,安安静静的,有的甚至找了个地方,直接坐在地上。
“傅记者,来,快坐下,道长要念经了。”
“哦。”傅颖还没听陈阳念过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
陈阳念的,还是《度人经》。
念此经,主要是希望太乙救苦天尊广开济度之门,将天地间游离的孤魂引入正途,永离酆都之苦。
“咚!”
当陈阳轻轻敲响木鱼时,院子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玄玉和玄真,也寻了个地方坐下,微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沈谦修坐在最前面,屁股下面是玄玉给他搬来的马扎。
此刻受到木鱼声的引导,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烽火战乱的年代。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是如此真切。
子弹从战友身体里穿过,溅出的鲜血就打在他的脸上。
鲜血的温热,腥气,是这么真实。
他47年加入解放军,参加过山东胶东口袋战役、潍坊战役。
4八年,参加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
他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人,他记得最惨烈的一次,一个连只剩下七个人。
他记得那一夜,连夜冲进敌军内部快十公里,向后撤时,由7线撤到八线,撤了五个昼夜,敌人的炮弹打了五个昼夜,才摆脱了敌人炮火的追击。
他犹记得战友死前,依旧紧握枪柄:“杀了三个,老子死的不亏!”
也记得昔日与敌军拼刺刀的战友,在边疆和敌人同归于尽时吼出来的那句“这里是老子的家,谁他妈都别想过去!”
战争是九死一生吗?
不,是十死无生!
但是沈谦修不后悔,重来一次,他也不后悔。
他只想让那些死在异国他乡的战友们,让他们的英魂归乡。
经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念完的。
众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阳没有打扰他们。
“任务清明法会完成,奖励抽奖一次。”
“宿主现在抽奖吗?”
“抽吧。”
“恭喜宿主,抽到往生香。”
“往生香:点香引魂,可通往生。”
陈阳眼睛一亮,忙问:“有限制吗?比如距离上的限制?”
系统道:“没有限制。”
寻常人,参加法会,烧香。
若是有先人逗留阳间,都会被香火引来。
这就不需要用往生香了。
往生香最大的优势在于,可以与这些先辈们沟通,可以感同身受。
并且,普通的线香,也不如往生香这般,可以无视范围,精确的直接引先人的魂魄来此。
“呼~”
“好舒服。”
“道长念的经,真好听啊。”
“哎呀,我刚刚忘记录音了。”
村民们有些懊恼。
而张军等人,则是不可思议。
他们之前参加财神法会时,听过陈阳念经。
但那时候,听了也就觉得一般般,没什么特别。
可是这一次,他们居然听出了不一样的感受。
沈谦修则是泪流满面,刚刚他等于将上半辈子都重新经历了一遍。
再一次看见战友死在身边,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让他痛苦万分。
“沈爷爷,我们下山吧。”两个女孩走过来,轻声的说道。
沈谦修抹着泪,他此刻陷入回忆不能自拔。
那一切都太真实,仿佛就在眼前。
即使回忆痛苦,但是能够见到战友们,见到老连长,他愿意承受这份痛苦。
“您是沈谦修老先生吗?”傅颖走过来,有些不太确定的询问。
沈谦修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他低下头,摊开手掌。
掌心里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黄铜弹壳。
“沈爷爷是叫沈谦修,你认识吗?”两个女孩和她聊上了。
傅颖有些惊讶,真的是沈谦修。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都不太敢确认。
她和沈谦修并不认识,之前有同事去建宁区三条巷采访过拆迁的事宜,就正好撞见了沈谦修。
回来后告诉她,这位沈老爷子是个很厉害的人。
这份厉害,不是身份地位,而是体现在他的为人处事。
国家发放的补贴,全部拿出来捐助贫困地区的孩子。
并且每天都会出去捡垃圾换钱,捡到书本什么的,会留下来。
捐款这件事情,据说已经坚持了好几十年。
傅颖当初听说这位老爷子的事迹时,大受触动。
没曾想,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沈爷爷现在还是月月捐款吗?”傅颖问道。
女孩点头,敬佩中又有些无奈:“是啊,每个月拿到补贴,立刻就捐出去,身上只装几十块钱。照沈爷爷的话说,他有房子睡,要那么多钱没用,够吃够喝就行了。”
傅颖问:“我听说沈爷爷居住的那片地方,好像是要拆迁了,是吗?”
“说是要拆,但赔偿款一直没谈拢,大家都不让拆。”
“主要还是赔的太少了,七十多个平方的房子,就赔二十万,还没有拆迁安置房,也没有租赁补助。”
“现在随便一套房子,一平方都得上万,他们就给这点钱,简直就是糊弄人。”
两个女孩也很气愤。
傅颖哦了一声。
因为赔偿款没有谈拢,而无法进行下去的拆迁事宜,这种事情太多了。
就近的,上北堡村和下北堡村就是个例子。
他们这还算好的,毕竟是官府公开招标的,大通不敢在这方面弄虚。
但换成普通的拆迁开发,大事事都出过不少。
傅颖现在有点担心,按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演变成强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