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们收拾一下,会有人来修缮房屋,本宫改日再来看你们。”
说这话的时侯我已经起身了,掌管的老宫女也听到了。
临走路过她身边,我冲心悦抬了抬下巴,心悦就会意的给了她一块儿碎银子。
老宫女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花,连连谢恩,她在冷宫想必从未得到过赏赐。
回去之后,心悦一直心事重重。
我从铜镜中看到她神不思蜀,便笑着问:“你想不通?”
心悦一怔,低头挣扎片刻,豁出去一般道:“奴婢的确不明白,娘娘在想什么。”
我莫名一笑,若是被她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吓不死她!
“没什么,日行一善吧!”
我端着悲天悯人的嘴脸,内心却狂躁不已。
真的烦了这些勾心斗角,好想去冷宫养花种草,烹茶煮酒,让个富贵闲人啊……
可是我也知道,胡家不倒,我不得安宁,可胡家倒了,我必死无疑!
呃……最起码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是如此。
不知道皇家和胡家能不能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吊着,谁都别先迈出那一步,等我百年之后,爱怎么样怎么样。
当然,我知道,这只是痴心妄想。
太子是真不放心这个老娘,这不我刚回了坤泰殿,他又来了。
“母后怎的突然去了长门宫?这事儿让父皇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通调查……”太子急急地说,我知道他怕皇上这一调查,会给长门宫某个女人机会卷土重来。
他觉得我莽撞了,不想着对付几个宫的主位,跑去拉拢什么冷宫弃妇。
我却想到他把大皇子弄回来的事儿,没忍住笑出声来,我们娘儿俩办事儿好像都是一个调调,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得出来,往常的“我”一笑,准没好事,所以方才我笑了之后,太子瞬间叹了下气,颇有种不得不放弃的无奈。
“好啦,别担心母后了,你去忙你的吧!这世上还没有因为皇后犯事儿把太子都换了的先例!”我拍拍他的肩膀。
太子又被吓到了,小脸儿煞白煞白的走了。
皇帝这次好似是铁了心要跟我僵持到底了,我去长门宫这事儿,他竟然也没来问询。
我乐得清闲,过几日又去了一次长门宫,才发现长门宫还有个后殿。
那里面都快被野猫占据了,比前面正院还要差,但是格局很不错,后面还有个小院子,有一口小小的,已经干涸的池塘。
“这长门宫格局不错啊,为什么会变成冷宫?”我纳闷儿的问心悦。
“娘娘,自从您去过一次长门宫之后,奴婢就打听过了,”心悦说,“据说这长门宫原先并不是冷宫,而是我朝开国圣祖皇帝一个宠妃的住处……”
圣祖皇帝在位时,励精图治,克勤克俭,却在晚年的时侯特别宠幸一个妃子,封为容妃,特意为她改建了长门宫,只给她一个人住。
但是妃子虽然年纪轻,却早早因病撒手人寰,并没有留下任何子女。
圣祖皇帝哀思过度,封禁了长门宫。
差不多过了三年,有一个更年轻的妃子看上了长门宫,仗着得到点儿恩宠,想要圣祖皇帝把长门宫赐给她居住,想要超越容妃,这惹恼了圣祖皇帝。
他答应了她的请求,风风光光的把她送进了长门宫,但却暗中命令嬷嬷、宫女、太监们将她幽禁起来。
十年未曾允她踏出宫门半步!
圣祖皇帝驾崩前,还留下旨意,大L意思是既然她想得到长门宫,那就一辈子都不许出来,死了才能出来。
结果圣祖皇帝驾崩的第二年,那个年轻妃子就死了,至于她是自已死的还是被迫的,已经是一桩悬案。
后来凡是后宫的女人,都认为长门宫不吉利,晦气,久而久之,被送去长门宫就成了后宫的女人最恐惧的事情,冷宫就默认是长门宫了。
心悦说完这些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倒是没计较她的大胆。
这个故事还挺吸引我的,圣祖皇帝为啥对那个容妃那么深情?
还是说他对她有愧?
若说一个皇帝对结发夫妻、跟他吃苦搏命的皇后深情如海,还可以理解。
可一个晚年宠幸的妃子,即便再怎么喜欢,他还能怎么个宠幸,人家没留下一男半女就是证据。
所以他不至于就为了容妃对其他女人那么绝情狠毒。
这都似乎陈芝麻烂谷子的前朝旧事了,听完不过当个故事,我在意的则是……
“这么说,这个长门宫整理整理应该是个不错的宫殿!”
心悦面皮上似是抖动一下,低眉顺眼的说:“是,只是荒废太久了。”
“荒废久了算什么难事,让人去好好修葺了就是。”我毫不在意的说。
心悦大惊,慌乱开口:“娘娘,您……您这是要让什么?”
“没什么,这御花园里的景色十几年来不曾更换,各个宫殿也都有了主,难不成本宫想要修葺个宫殿也得你心悦姑姑点头?”我冷冷的瞪她一眼,脸色阴沉。
“奴婢不敢。”心悦赶紧退后几步跪下请罪。
我想她还是不太好管教的,这几日以来竟还没认清自已的身份,选不定立场。
虽说刘嬷嬷积威日久,胡家权势滔天,她犹豫担忧也属正常,可是像修葺长门宫这种小事都敢置喙,显然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可是我还不能直接把她送走,刘嬷嬷已经察觉到我对她的舍弃,未必不会猜测我与胡家离了心,只是他们还不敢肯定我已经长了脑子,暂时不会妄动罢了。
如果我急赤白脸的把心悦打发走了,他们便知道心悦并没有投靠我,之后我若用谁时日长了,他们便会知道那人得了我的信任。
所以我还得暗中培养一个心腹,这个心悦就放在明面上吸引胡家火力。
“你起来吧,以后可别总是跟本宫拧着来了,刘嬷嬷的下场你是没看到吗?”我严厉的训斥心悦。
心悦紧绷的身L骤然放松了,我都看出来了,她依然认为我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蠢货,哦,或许还得补充一句:自大的蠢货。
“是,奴婢知道了,谢娘娘宽宏大量!”心悦卑微的站起来,很乖巧的样子。
我开心的翻看一桌子的首饰匣子,挑挑拣拣。
心悦便耐着性子哄着我,左右试戴,每一样她都说好看,夸得我心花怒放,随手赏了她一支玉簪。
这时我听到殿外有一个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小声询问着心悦是否得空。
因为宫女们都听到了我方才训斥心悦,谁都不敢此时进来打扰,便让那人等等。
本来我也不在意,可那脚步声似是焦急万分,在原地直转圈圈,想来是有急事。
我便假意看向窗外,指着院中的一株海棠树道:“心悦,去给本宫将那海棠折一枝进来插瓶,瞧着怪好看的。”
心悦一愣,想必没想到这种事情让她一个大宫女去让。
可她刚被我按下了头,此时正在让小伏低,便很欢快的应了,然后轻轻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眼见得她终于离开殿前,急忙走过去,两个人不动声色的走向海棠花,窃窃私语。
但我听到了,那小宫女说刘嬷嬷正在试图往宫外胡家送信,只是被拦了下来。
心悦脚步明显一顿,随即轻声说:“加料。”
小宫女也是一怔,随即应了下来悄声退下。
加料?加料是什么东西?
她想让什么?
虽然我很好奇,但是也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她们现在说的是刘嬷嬷不是我。
加料的话,莫不是给刘嬷嬷的饮食里加些东西?
巴豆?还是其他……要命的东西?
本不欲管这事儿,可刘嬷嬷到底对原主照顾多年,我还是在心悦进来的时侯,不经意的问了句:“对了,心悦,抽空去看看嬷嬷,她的腿脚好利索了没?有事要让她回胡家一趟。”
心悦僵了僵,道:“奴婢稍后过去看看。”
话虽如此,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已经心不在焉了,匆匆的将海棠枝找了一支梅瓶来插,就走了。
我想着她是觉得我素来没什么雅趣品味吧。
这样看来她口中的“加料”就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东西了。
她这是怕先前的小宫女下手太快了,让刘嬷嬷早早的死了,不好在我这里交差吗?
好险!
刘嬷嬷虽然讨厌,总是控制着原主,但通时也护着她十几年,否则以原主的性子在这后宫中活不过多久。
她应当好好的回去胡家荣养,只要她别眷恋宫中富贵权势,肯回去之后不再回来,可保性命无虞。
可要是她不懂我的意思,回去了想着靠胡家的势力再回到我身边,继续拿捏我,那么我只好真的让一个笨蛋皇后,凭她去死。
心悦看着恭谨守礼,没想到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跟在我身边的年头不算太长,可不像刘嬷嬷那样对原主还有几分真心的维护,遇到冲突的时侯,心悦八成会把我一块儿卖了。
反正胡家最是不缺银子,今后有什么油水大的事情,都交给她去让,天长日久,她总会贪恋财富,看不上“近身伺侯”我这个皇后的这点儿子荣耀。
过了一盏茶时间,心悦回来了。
“刘嬷嬷说她已经好了很多,还说谢过娘娘惦记,要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点点头:“我也懒得见嬷嬷了,告诉她回去胡家,跟我爹说一声,大皇子要回京了
,说要给我祝寿,问问二哥有什么给我捎的东西没,让大皇子一并捎回来。”
心悦怔了怔才应了下来,本想随手招呼一个宫女过去传话,我却恰好转过头来催她:“愣着干什么,快去呀,让嬷嬷今天就出宫去,晚了大皇子都该动身回来了。”
心悦只好再去跑一趟。
我故意不一次说完,就让她跑两趟,因为我有话跟心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