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这句话说完,袁氏就肉眼可见地慌起来。
她欲要阻止,阮筝却直接往她院子而去。
卫平侯是个孝子,不想母亲多劳累,一路上都在劝说道:“阿袁管家多年,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好的,阿娘何苦跑一趟……”
他絮絮叨叨,阮筝不耐烦听,正要打断,忽地目光一凝,道:“那是谁?”
他们已经走到房门口。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卫平侯抬头便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床榻边,手摸在腰带上,像是刚提裤子的样子——
阮筝冷冷道:“你在这做什么?”
突兀一声将卫祥吓了一跳。
差点一个趔趄栽那泡尿里!
卫平侯瞪大了双眼,饶是站在门口都闻到了那股子尿骚味儿,声音拔高道:“大郎,你做什么!”
袁氏站在最后头,没看见也没闻见,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卫祥会出现在这里,但张口就就是替宝贝儿子辩解:“祥哥儿生怕大娘的屋里头还少些什么,特特来看的。”
阮筝冷笑一声,看着她睁眼说瞎话:“这倒是有意思了,特特来看,合着还要撒泡尿在这留个记号不成?”
卫平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向来宠溺孩子的他,气得险些找棍子!
阮筝也没进去,她嫌脏!
但光站门口,以她的目力扫一眼这小屋子,也知道里头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
“袁氏,你忙活大半天替亲生女儿收拾出的屋子,就是这些?”
阮筝冷冷道:“缺了个角的案桌,褪了色的屏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柴房捡回来呢!还有那床幔,你打量我眼瞎看不出那都是你用过的东西是不是?!”
这用不用心一眼就能看出。
不过,以阮筝对袁氏的了解,恐怕她也没想到这房间会变成这样。
她就算再怎么厌恶卫瑾,也不会如此正大光明地轻怠。
还有那泡尿,摆明了就是羞辱人的!
再看卫祥那心虚闪躲的眼神,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卫平侯怒道:“你给我过来!”
察觉不对,袁氏连忙一把推开卫瑾,挤到前头。
看着陈旧被褥上的那一摊臊臭水渍,袁氏眉心一跳,在卫平侯动手之前将儿子拉到身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手臂。
“你这孩子!再是生气也不能胡来啊,这是你妹妹的房间。”又故作气愤道,“阿向呢?我让她好好收拾大娘子的闺房,她就是这么办事的不成?”
向氏是袁氏的陪嫁乳母,地位要比先前推出去送死的李婆子要高许多。
然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个下人,生死荣辱都是与主子紧密相连。
向氏有苦难言,但为了主子还是接下了这口黑锅。
她走出来道:“都是奴一时疏忽,这才让底下人怠慢了大娘子,幸而大郎君不放心特意过来瞧瞧......”
袁氏捏了捏儿子的手臂,后者也不是第一次干坏事了,立刻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起来。
“大母,阿耶,我不是故意毁坏阿妹房间的,我就是来看看阿妹这里有没有少东西,结果发现这些下人竟敢怠慢阿妹!一时气不过,这才、这才......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三言两语,他的粗鄙之举便成了替阿妹打抱不平的冲动率直。
卫平侯脸上的怒容消散几分,但还是皱着眉头。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做出那种......”
不同于父母文武双全,卫平侯自幼受的是儒家思想,维护礼治,提倡德治,对卫祥方才的所为简直难以启齿。
卫祥对父亲也是十分了解,连忙露出懊恼的表情,可怜兮兮道:“儿一时冲动,请阿耶责罚。”
这一句话彻底熄灭了卫平侯的怒火,他本就是心软的人。
见状,袁氏帮腔道:“大郎虽莽撞了些,可性情率直,又是为他阿妹出气,侯爷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卫平侯皱眉看着可怜兮兮的卫祥,叹了口气,正要说下不为例。
就听见阮筝淡淡道:“好歹先前也是请了夫子正经教过的,不说为官做宰,怎么连这点最基本的礼仪本分都做不到?”
她目露失望,叹道:“到底不是亲生的,骨子里的血脉无论多少年也改变不了。”
一句话令装模作样的袁氏母子俩险些绷不住脸色。
卫平侯则沉思起来。
阮筝怎么会让袁氏母子俩轻而易举地将此事揭过。
她摸了摸孙女的脑袋,意味深长道:“今日他能因为如此小事而不顾脸面,他日到了街上,岂不是也会被轻易激怒,做出有损侯府声誉的事情?”
卫祥恨的牙根痒痒,这个老东西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
俗话说的话,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要是阿耶死了,卫平侯府就是他当家作主,她还不是要看他脸色过活!
袁氏挤出笑容道:“大家,可这也不是小事啊。大娘刚回来,就被底下人如此怠慢,大郎替她抱不平,兄妹情深......”
阮筝打断道:“底下人怠慢,那是你不上心的缘故。且谁说打抱不平难道就只这一种法子?他有脸做,我都没脸说!”
什么兄妹情深?
这个来路不明的孽种也配!
如此粗鄙之举,卫平侯也觉得面上无光。
他想到卫祥时常逃课跑出去玩,从前只觉是还未长大,现在看来,再不狠下心来好好管教,怕是真要如母亲所言,丢人丢到外头去了!
卫平侯沉声道:“日后再让我知道你逃课,就不要吃饭了!现去将你这几日的功课拿过来我检查!”
袁氏想要求情,却没想到阮筝的最终目的并非只是惩戒卫祥,而是清除袁氏院子里的人。
“这些下人主意大了,既然不肯听话,又连主子是谁都分不清楚,留在府中也是祸害。”她轻描淡写道:“阿因,明日将他们统统都发卖了。”
什么?!
袁氏面色一白,这下连宝贝儿子都顾及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