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断崖处,站着十几个遮面山匪,迎面还站着一对面色焦急的父子。
“满京城最富有的当属将军府章家,章大人靠我兄弟们的命官拜四品,今日弟兄们特意给将军准备个惊喜。”
为首的山匪话音落下,旁边分别停靠的两辆马车里各被带出个女人。
二人被推至崖边,只要稍稍用力,便会跌落断崖被湍急河水淹没。
“早就听闻将军左拥右抱家有娇妻外有艳妾,如今二人都在此处,我们也不为难将军,今日你可带走一人。”
薛喻听到这句话,蒙眼的布便被扯下去,山匪按着她的肩膀,对章均卫笑道,“夫人长得如此貌美,将军却还要养着外室,当真是不知足啊。”
章均卫心虚的不敢看薛喻,倒是山匪又对着她说道:“不只夫人可知,外室的院里有也有个和将军府少爷差不多大的孩子。”
薛喻脸色微变,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章均卫养外室,更别提知道他还有私生子。
山匪像是瞧热闹般有掀下外室蒙脸的布,薛喻脸色更不好看。
这个外室竟是她的堂妹。
她一直都知道堂妹有个五岁的儿子,多年来时常邀请他们母子到家中玩耍。
因着薛家同她说堂妹嫁人没多久夫君就死了,她可怜她年少成寡妇,私下里她也没少关照,却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照顾的,竟是相公的外室和私生子。
“堂姐,这事不怪卫郎,是我执意要跟他的。”薛知柔双眸含泪,又看向章均卫,“卫郎,你我缘分一场,我自然不敢奢望你会救我,我也从未后悔做你的外室,我们的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将堂姐带回去啊。”
薛知柔说完就要自己跳下去,章均卫立刻喊道:“不要!”
山匪好不得意的看着这一幕,一把按住脚下压根没动的薛知柔,对着章均卫说道:“如此将军便是要选外室活命了?”
章均卫握拳,他心悦知柔,可家中也离不开薛喻。
他左右为难之际,旁边的儿子开了口。
“父亲,快救小姨吧,弟弟还小不能没了亲娘。”章松突然开口。
薛喻整个人如坠冰窖,儿子说的话比让她知道相公有了外遇还要心如刀绞。
“那你就可以失去亲娘了吗?”薛喻嘴唇泛白,眼中是震惊也是悔恨。
章松抿唇,“祖母和父亲都更喜欢小姨,小姨温柔贤淑,母亲却只顾着守财,眼里又何曾有过我这个儿子?”
薛喻咬着唇,嘴唇沁出血都不觉得疼。
“你当真一点都不理解我吗?”
薛喻双眼通红,她嫁给章均卫时,章家已经落魄,若非两家有娃娃亲,薛家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与章家做亲家。
当初章均卫雨中跪门求亲,她觉得可怜,即便章家说拿不出聘礼,她也主动嫁了。
成亲后她和章均卫也算夫妻恩爱,很快她便有了身孕,生下一对龙凤呈祥。
家里添丁进口是喜事,可生活的压力也变得更大,她带来的陪嫁铺子已经很难供养整个家族,章均卫也依旧是军中无名兵头。
她为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整日抛头露面走街串巷,七年来将章家变成大盛赫赫有名的富户。
她忙于行商,对儿女的管教难免疏忽,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竟然怨怼她至此。
“我不理解!我就知道这么多年我过生辰都是小姨陪着我的,平日里也是阿弟陪我玩,你只会逼我读书习字,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章松毕竟才七岁,虽已到设防年纪,却很难控制脾气。
面对娘亲的发问,他只觉得自己委屈。
“总之我喜欢小姨,更喜欢阿弟,如今表弟变亲弟,我们全家都开心的紧。”
“反正有没有母亲对我来说都一样,要是你死了,父亲正好可以娶小姨,阿弟也能住进家中,我不缺玩伴,也有阿娘陪我了。”
章松偏过头不去看娘亲,薛喻重重的皱眉,心中是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将军可选好了?”山匪满脸玩味的看着章均卫。
章均卫紧紧握着拳头,“你们把两个人都放了,要钱我给你们。”
“两个都放?可没那么好的事。”山匪冷笑着,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挑衅将军府。
两个都放或者两个都杀,对他们来说可没意义,杀一个放一个才能看到章均卫痛苦,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章均卫咬着牙,最终只能满眼愧疚的看向薛喻。
“你别怪我,松儿不喜欢你,若是知柔能平安,她来日定然会好好对待松儿,这与章家都是大有裨益的。”
薛喻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当初心疼的男人,不由得自嘲的笑出声。
“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当初你既然心悦知柔,又为何要答应你我的婚事?”
薛喻想不明白,他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何要娶她?
章均卫低下头不敢直视薛喻。
当初章家一贫如洗,他实在是不想知柔跟着他吃苦。
“堂姐,这不是卫郎的错,这么多年他对你也是极好的,给我的尚不及你千分万分,就连家里用的绸缎,也要姐姐你挑剩下的他才会给我。”
薛知柔无辜开口,薛喻只觉得更讽刺了。
八年来章均卫从未给过她什么,家里一应要用的东西都是她亲手置办,上至婆母公爹下至丫鬟小厮,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未有一丝错误。
章均卫从不记得她生辰,别说绸缎,他便是一盏茶也从未给她倒过。
“是我傻,傻到帮你养外室养私生子。”薛喻闭上眼,遮住眼中浓浓的绝望。
她不想去看章均卫懦弱躲避的眼神,也不想看儿子嫌弃鄙夷的目光。
反正今日,她是很难活着走出去了。
“将军,是左是右,你亲自推一个下去吧。”
山匪将薛喻和薛知柔分开,章松急的拽住父亲的袖子,“父亲,选小姨!松儿想要小姨当母亲!”
章均卫脚步沉重的走向薛喻,手掌已经触碰到她的肩膀。
“薛喻,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不懂相夫教子,不懂敬重婆母,章家无人喜你,怨不得我。”
薛喻冷声一笑,在他还没动手时,便自己向后退去。
“我的确不怪你,只怪我当初眼瞎心盲,心疼你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薛喻闭上眼,任由身体失衡跌入江内,冰冷江水瞬间将她席卷。
她倒是真想看看,没了她的章家,如何还撑得起偌大府邸。
只可惜,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