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龙明白:崔杏芝问他有没有别的目的和企图,指的就是替邹佑生求情之事。
于是,他笑了笑说:“崔小姐,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认为我之所以要帮助你们,就是想换取对邹佑生的从轻处罚,对吗?”
崔杏芝笑了笑,没有否认。
“坦白地讲,这确实也是我要帮助你们的初衷和目的之一。在我看来,邹佑生贪污赃款固然有错,但他带队捣毁了葫芦谷的毒巢,也立了大功。功过相抵,我觉得对他的处分不宜太重。况且,他贪污受贿的赃款也全部上缴到团部了,这也是从轻处罚的依据之—崔团长,我说的有道理吗?”
崔勇刚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说:“我们先不说邹佑生的问题,商量一下怎么去石柱寨赎人吧!”
周湘龙点点头,看着崔勇刚说:“崔团长,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崔团长允准。”
崔勇刚以为他想借这个机会,要自己替他办什么难事,或者是想再次为邹佑生求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问道:“什么不情之请?请直言吧!”
“我想亲自带着这些金子上山,将令公子赎回来。”
“什么?你要亲自上山?”崔勇刚大出意料,眼睛再一次瞪圆了。
“对。在来保安三团的路上,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我带着金子上山,最为合适。”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首先,您不能上山,也不能委派保安三团的官兵去。因为那样的话,容易给人落下话柄,说保安三团向土匪妥协,给土匪送了五十根金条,您这个团长也会遭人议论诟病,不仅脸面无光,还可能会被上级追责、被日本人刁难,对不对?”
这一点,正是崔勇刚最担心、最忧虑、最无奈的问题。
因此,当听到周湘龙指出来以后,他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周队长虑事周密,这确实是一个令我十分头疼的问题。”
周湘龙续道:“如果您安排我上山赎票,上述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首先,我会尽量保守秘密,不让任何人知晓此事。其次,即使这消息泄露了出去,但因为我是警察局的人,与保安三团无关,那些非议就不会产生,您的上级和日本人也没有理由责备你。”
崔勇刚听到这里,忍不住站起身来,用手指在办公桌上连敲了几下,满脸喜色地击节赞叹说:“有理!有理!周队长,我是真没想到啊,你不仅有一颗扶危济困的侠义心肠,还有一个临机应变的聪明头脑,实在令崔某既感激又佩服!”
说到这里,崔勇刚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皱皱眉头对周湘龙说:“周队长,你不能上山。你一上山,这问题可能会更复杂!”
周湘龙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一上山,问题会更复杂?”
“周队长,恕我直言:你从小锦衣玉食、安富尊荣,成人后虽然到了侦缉大队当差,但听说也很少上班,更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在面临险恶环境的时候,难免会有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此其一。
“其二,石柱寨的那些胡子,大都是一些粗莽村夫,其中不乏言而无信、贪得无厌的小人。他们若得知你是临蛟镇周家的大少爷,说不定会把你也扣留起来,再向你家里要巨额赎金,那岂不是送肉上砧板?到时候我儿子没救回来,又把你搭进去了,事情就更复杂了。”
周湘龙还没答话,崔杏芝在一旁笑道:“爸,如果你是担心这两点,我看大可不必。据我所知,周队长不仅胆气过人,而且枪法武功出类拔萃。他也许不能从匪巢中救人,但那些土匪想要留住他,恐怕也非易事。”
崔勇刚转头看着她,疑惑地问:“你刚刚说什么?周队长枪法武功出类拔萃?你听谁说的?”
在他想来,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又以浪荡出名的富家公子,说他“胆气过人”或许有点可能,但要说他“枪法武功出类拔萃”,简直就是在说笑话……
崔杏芝见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解释说:“爸,昨日我去警察局送公函,听侦缉大队一个队员讲述了周队长的两件英雄壮举;今日我去特务连了解审讯邹佑生的情况,又听三排一个班长讲了周队长的另一件英雄壮举,您想不想听听?”
崔勇刚忙说:“你讲来听听,是什么英雄壮举?”
“第一件,前几天周队长与侦缉队另一位副队长左峰比试使枪的技能,首先比卸装手枪的速度,周队长赢了。接下来两个人比赛打飞鸦,每人六发子弹,左峰六枪打下五只,周队长却弹无虚发,打下了六只——”
“六粒子弹打下六只飞鸦?这不可能吧!我们团里一千余官兵,包括特务连的狙击手在内,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周队长,杏芝说的是真的?”
崔勇刚打断了崔杏芝的讲述,用怀疑的语气问周湘龙。
周湘龙笑着点点头,说:“那一次是队里的同仁闹着玩,要我跟左队长比试比试枪法,大家还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押了赌注。也不知是我幸运还是他们倒霉,两场比赛都是我赢了。此乃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这还是雕虫小技?周队长,你太谦虚了吧!如果你真的是六枪打下六只飞鸦,别说在牡江县,就是在整个中华民国境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神枪手了。”崔勇刚惊叹道。
崔杏芝抿嘴一笑,继续说:“爸,还有更精彩的故事在后头呢!就在周队长与左峰比试的那天上午,左峰去日本人开的富康诊所缉捕毒贩,结果被几个黑龙会的浪人围攻,将他打倒在地,肆意凌辱。
“这时候,得到同伴报信的周队长赶到了富康诊所,一个人赤手空拳击倒了四个持武士刀的浪人,还把他们的武士刀折断丢进了茅坑里。然后,他又带人冲进富康诊所,从里面搜出了日本老板藏匿的烟土,抓捕了三个烟鬼、一个鸦片贩子。那个鸦片贩子,就是周队长借用特务连刑讯室审问的那个谭新春。”
“好,痛快!大快人心!”崔勇刚听到周湘龙击倒四个日本浪人、将他们的武士刀折断丢进茅坑这一段时,忍不住高声喝起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