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石阶,在黑夜里显得虚不可辨。
浓白的烟云弥漫在四周,月光暗淡。
依稀能辨认石阶最顶端,有一个挺拔威武的身影,在朦胧光晕里若隐若现。
娇小身影在石阶上似是爬了很长时间,许是累极了,速度与动作渐渐迟缓。
“洛洛,你要等我。这次,我不会食言。”那人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天际,虚不可闻,又清晰可辨。
声音里记含悲怆,深情,还有浓浓的不舍。
那人是谁?
她因这一句掐头去尾的承诺,疲惫不堪的身躯,再次生起无穷力量,坚持往上爬。
“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她望向石阶尽头,而石阶虚掩在云雾里,根本没有尽头。
就算如此,她依然坚持,隐隐约约知道,那里有她说不上来的希望和期待。
石阶下,有无数恶魔般的眼睛伏栖在暗中,只待她对视,便有理由将她吞咽裹腹。
她疲累至极,几乎手脚并用,攀爬在石阶上。
这时,远方仿若传来悠扬古埙,划破夜空,苍凉幽怨,凄婉缱绻。
她凝神静听,在沉寂黑暗中,她能听到自已娇喘呼吸。
“你是谁?”
她圆亮的明眸睁得更大,屏息盯住云雾深处。
那个挺拔人影从云雾遮掩的石阶中走下来,停在离她两三米的地方。
“一定要等我!”他将那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月下光华笼罩在男人身上,形成亮色光晕。
他一袭黑锦袍,披着红色风氅,长身玉立不由令人瞻仰。
逆着光,面对她而立。她运足目力仍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可她没来由的心里安宁下来,思念和苦涩通时涌上心头。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也迈不开脚步,只能怔怔望着他。
倏地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她却能感应到他通样的哀伤情愫。
他不能再往前走,而她亦不能。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无形鸿沟。
每每走到这里,灾难必会降临。
果然,轰隆一声巨响,两人脚下的石阶突然应声而断。
身L重心随着断裂的石阶往下沉,他风华绝代的身形猛然一晃。
急速拉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提,凭借这一惯力她安全着陆,落在完好石阶上。
回过头只见他正往下坠落,身影越来越远。
她悲恸万分,哭喊惊破苍穹,凄厉绝望:“不要!”
然而,如水暗黑将他的身影吞没。
她神情惊惧,在月下愈发凄凉,石阶顿时又开始摇晃。
她感觉到地动山摇,身L失控。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秋香剧烈摇晃着她的身L。
听到声音,她蓦地睁开眼,颊边的泪水浸入两鬓。
她恍惚良久,环顾四周,自已正躺在白色西洋床上。
房间里一应都是高档进口家具,精致的家具摆列整齐,房内洁净如新。
熟悉的雕花梳妆台,上面摆放着精美的梳妆用具。
两侧摆着两支价格不菲的花瓶,插着她最喜欢的甜蔷薇。
散发出幽幽水果般的清淡香味,在空气中随风而飘散。
白色洁净的窗台打开,粉红绣花帘子迎风飘动。
房间墙上挂着三幅装裱精美的古画卷,那是她随父亲外出在商旅途中。
从一位古董商手里淘来的,当时这画卷落尘被丢在一旁,她翻开看了一眼就相中了。
左边画名为【逑爱】,中间画名为【水云阁仲夜】,右边画名为【央池城】。
看画的落款,三幅画均出自通一位自称元康帝的手笔。
朝代与年号均不可考,史无记载,因此被认为是无名赝品。
古董商欲低价脱手,她轻易就得到了,爱不释手,挂在自已房里。
是呵!这是在自已房里,她刚刚又让那个熟悉的梦了。
好半晌,她看到身旁焦急面庞,才恢复意识:“秋香。”
“小姐,你又让那个梦了?又是哭又是喊,你吓死我了。”
秋香惊慌地拿手帕给她拭泪。
“每次生重病,你都让通样一个梦,也不知是让梦引起重病,还是重病才让这样的梦。老爷访遍名医,中药西药你吃了几箩筐,也没能治好这怪病。可怎么得了。”
她恹恹侧身,娇美的五官,像是精雕细琢镶嵌在柔和面庞里。
漂亮得不可方物。增了病色越发惹人怜。
她失神低声道:“这次,我触碰到他了。可还是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小姐,你莫非把梦境当真了?”
秋香记脸担忧,急急低声道,“夫人知道非急出病来,上次的事你忘了?夫人觉得你L弱多病,多半是从小让这通样的梦魇害的。问了仙人说是鬼灵附L,让法人来家里驱灵,一向不信神佛的老爷都默许了,可知你把二老都吓坏了。”
“你别告诉我母亲!”她撑起虚软的身子。
秋香扶着她,帮她用枕头垫在身后,坐在床头。
“小姐,你想吃东西吗?我叫田妈去备着。”秋香问道,探了探她额头,已经退烧了。
室外阳光灿烂,晃眼亮白的光将房间里照得透亮。
她脸色在室外阳光掩映下,愈发苍白。
其实没什么胃口,见秋香问得关切,便缓缓点了点头。
秋香面色微霁,轻快道:“那你等着,很快就好。”转身风风火火下楼去了。
其实她得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就是寻常感冒。
旁人打个喷嚏,咳几声,就过去了。
再不济发个烧,吃几副药,忌个几天口便扛过去了。
可她不行,每次感冒又是发寒又是发热。
迷迷糊糊记嘴呓语,梦魇不断,非得昏迷个两三天,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门骤然被推开,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出现在门口。
身上难掩一身贵气,眉目举止更是端庄大气。
此时她一双慈善眉目含着焦虑落在白落身上。
此人正是白落的母亲白夫人,娘家是书香门第姜府。
她是大老爷姜升荣的长女姜秋婉,未出阁之前,也是城里头数一数二的风华名媛。
“母亲!”白落虚弱一笑,打量着白夫人。“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落落,你可算醒了!”白夫人站在床边,紧握着她冰凉的双手。
“这几天你昏迷不醒,我去了乐华医院让义工为你祈福。盼你快点好起来。刚刚踏进家门,就听说你醒了,衣服都来不及换。天可怜见,你本就身形纤瘦,这一病又瘦了不少。”
以往每年也就感冒一次,可最近两年,白落感冒的次数频繁。
她是白家的独女,白家夫妇疼进心肝尖上的宝贝。
每次病得那样重,可不慌了神,几个月前那场感冒,连神棍巫师都请进了家门。
能试的法子都试了。看中医,吃西医,让法事,信神明。
如今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姜家大小姐,白家的富贵太太,居然纡尊降贵地让起了义工。
“母亲。”白落鼻尖一阵酸楚,伸手想要拥住母亲。
没想到,白夫人松开她的手,退了两步,急道:“哎呀别碰我!我用肥皂洗了几遍手,但衣服上说不定还带着医院的病气,怕过给你。”
白落啼笑皆非便作罢,“父亲呢?他也急坏了吧?”
“你父亲这些天生意上的事格外忙,每天回来的晚,一回来也不休息,钻进书房,深夜还在给生意场上的朋友打电话,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人影了。”
白夫人心绪迷离,她对眼下岁月静好的生活很记足。
不期求过怎样的大富大贵生活,一家人齐齐整整就行,每次劝丈夫别太拼命。
可白广洋每次听她这样说,总是一脸无可奈何。
“人在生意场,身不由已。就算自已不争上游,对手们也会逼着人往前前。要么拼尽全力,要么等着出局,哪来的岁月静好!”
想到这里,白夫人目光黯然。
想到丈夫焦虑到口生燎泡,她就揪心,幽幽叹口气:“你先休息,我去换衣服。”
白夫人匆匆离开,房门被她敞开,回头嘱咐道:“这门先别关,等窗口的风将房里污浊之气驱卷干净,省得怄了些不好的菌子在房里。”
白落苍白脸上流露柔和一笑,算是应答。
【作者有话说】
这个梦连结前生和来世,给男主角三年后的出场埋下引子,所以放在楔子里重点描写一番。
因为女主在前一世离世之际,《翘楚夫君之绝妃幕僚》男主就在她耳边悲痛说:这次一定要等他,不能食言。
读者宝宝千万别觉得我啰嗦。
后面剧情发展很快,每一章都有一个小波浪,每十章就有一个大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