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们实在是小看了宋辞。
她异常冷静,内心也十分强大,之所以疲累,是因为这些天,一个人关在长房四合院,浏览和研究方琪通过加密邮件给她发来的全部内容。
作为一个21岁拿硕士双学位的学霸,还是有点儿过目不忘的本领,对数字也极其敏感。
她昨夜通知的内容,就是让各负责人,将所有工作量化,通过数据分析向她汇报。
只要她听了这些汇报,就大致可以判断,哪些人重视这次汇报,哪些是敷衍了事,又有哪些人存心欺瞒。至于这些人,怎么看她,如何评价她,不着急。
虽不能一次性看清,但早早晚晚,她定会撕下那些人的假面。
万丰集团庞大,业务极广,所辖分公司多。
会议持续了一整天,宋辞只听,不发表任何意见。全程保持处变不惊的态度,亦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波澜和喜怒,高管们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猜不出他们这位小宋董的想法。
到了午休时间,宋辞也没有要中止会议的意思,宋祺营稍作提醒,宋辞淡淡看了一眼,并未回应。
在家他是三叔,在这里,他是执行总裁,还不能凌驾到宋辞之上。
行政部接到方琪的通知,会议服务让的还算不错,茶水,点心,水果,每个高管面前都摆上一份,不够了随时添。别说新上任的宋董苛怠了大家。
宋辞冷着一张脸,除了喝水,喝咖啡,并未进食,在这样严肃的气场和氛围下,显然大家都是饿着肚子的。这也算是宋辞给大家的第一个下马威,她自已也不例外。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会议,稍微上了点儿年龄的高管们,私下表示真是腰酸背痛。
晚饭安排在颐园,是一处私家园林,只接待圈子里的贵客。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雕廊画柱,明清时期的建筑,后期加以修缮,改造园林和水景,又搭了戏台。迎的是圈中四方贵客,戏剧曲目也来自五湖四海。
今儿安排的是《花木兰》。
这戏曲,大家还是听得出,宋辞分明是意有所指。
一曲唱罢,觥筹交错间,有人提到:“听说小宋董唱的不错,不知今天可否赏脸,唱几句让大家涨涨见识。”
说话的这人,宋辞知道,宋长斌,这人本不姓宋,原名于长斌,是二叔宋祺祥的挚交,又拜了宋昭和为干爹,郎晴为干妈。干爹干妈不过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并不见得宋家就有多欢迎这个人,哪知道他自作主张改了姓,可宋家却从没承认过他。
“哦,这里还有其他宋董?”宋辞则在意的是他口中的“小宋董”。
“口误口误,我自罚三杯。”说着,宋长斌自罚三杯飞天茅台。
宋辞的酒量并不是太好,这会儿喝了三四两白酒,脑子晕乎乎的。也正好来了兴致,她坐在餐桌主位,睨着一桌子人,问道:“想听?”
宋长斌马上改了称呼,道:“宋董肯赏脸,那是我们的荣幸。”
“行,那就来几句。”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宋辞故意选了“唱脸谱”,各自心中明白,一桌人暗道思忖,果然有点儿城府,怪不得能直接坐在这个位置上,确实不能小看这个小姑娘。
觥筹交错间,宋辞不着痕迹地观察每个人的嘴脸,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破绽。而每个人都好像是天生的演员,完美地演绎着自已拿到的角色。
酒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宋辞是董事长,通时也是晚辈。一桌子人分别给她敬了酒,她也要回敬给每一位。不仅如此,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还得脸不红心不跳地宣之于口。
“三叔,我年轻不经事,无论是万丰还是宋家,日后还要多仰仗您。”宋辞端着酒杯,勾着笑,给宋祺营敬酒。
宋祺营道:“十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有过不去的坎,咱们宋家人,始终都得是一条心。”
二人仰头,喝掉杯中酒。
就像例行公事一般,又说了会儿话,吃了几口菜。宋辞举杯到ALLEN面前,说道:“我姐说,ALLEN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万丰得ALLEN,如获至宝,以后,我还要像您多多学习。”
ALLEN笑答:“宋董过谦了,21岁的剑桥硕士双学位,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又是一杯白酒下肚。从入口,到胃里,都是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
“姐夫,谢谢你以前那么爱我姐,现在辛苦你照顾旸旸,当爹又当妈,万丰也少不了你内外操心。我宋辞,真心感谢你!”碰了杯,宋辞仰头喝酒。
谢韦伦正说着:“小辞,少喝点儿......”
硬是没拦住,宋辞已经放下酒杯,坐在位置上,倒记了下一杯。谢韦伦也只好杯中酒了。
结束的时侯接近夜里10点,一晚上没吃多少东西,酒喝了不少,宋辞只觉得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头很晕,人也很疲惫,却还强装着镇定。一屋子人从包房出去,有的有司机,有的安排了代驾。
颐园门口,宋辞一眼便看见斜靠在库里南车身的那道颀长身影,一身深灰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领口微敞,领带在来的路上已经扯了下来。
男人英俊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翩翩少年的那张面孔完美重叠,她竟一时没回过神,恍恍惚惚中觉得,她的年哥哥,真的回来了吗?
季昀礼见宋辞出来,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包,另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二人在后排落座,小杨是余淮安排的司机,为人稳重,头脑灵活。
宋辞靠在季昀礼身上,一整天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得以稍作放松,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头晕目眩。季昀礼低头,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说道:“白酒,没少喝。”
宋辞往季昀礼身上蹭了蹭,没说话,小杨四平八稳地开着车,往星河湾方向驶去。
四月的天,喝了一晚上酒,身上罩着西装,许是热了,宋辞在季昀礼怀中显得躁动不安,意欲把外套脱掉。小杨不敢往后面看,只有主动升起了挡板。
终于从外套中解脱出来的宋辞,就好像从溺毙的空间中逃离,重新获得新鲜空气一般。她抬起两只细白的手臂,挂在季昀礼的脖颈。喃喃道:“年哥哥……”
季昀礼神色微怔,带着几分惊喜,和几分不可置信。他看着正环着他的宋辞,柔声说道:“叫我什么,再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