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不说话了,自顾轻叹着,他觉得自己与这个年轻人有些沟通上的障碍,多言无用。
索性就闭嘴,认真赶起了牛车,心中暗暗想到...等下到了地方,不管他给多少赏钱,我都照单全收,劳务费还得多喊一点!
反正他做这样的生意,横竖都是血亏,还不如多挣他一点辛苦钱。
李宣却是胸有成竹的姿态,甚至有闲情吹起口哨。
来到平洲城,处处新鲜。
街上车水马龙,俊男美女三两成双,繁华之景,让李大当家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第一次领略到了古代雄伟城池的独特魅力。
平洲城,是附近三大县的州府,颇具规模。
加上肩负着剿灭秋神山匪众的重任,常年驻军五万,乃是一座繁华都市与军事要塞的结合体,人口近七十万。
一入城门,李宣就让老福绕着城中最热闹的几条街道走了一圈,一边体验着当地的风土人情,一边寻找沿街放空的店铺。
由于盐价的高昂,盐焗鸡这样的重盐特色菜式,算是高端食物。
李宣并不会单纯地认为,在平民区随便找个低档门面就能把生意做起来,唯有在富人聚集最多的城区中心,方有一线可能。
但既然是人流最密集的街道,生意好做,又岂会轻易有门店放空?
最终,二人只能退而求次,在城中贫富结合的中档街区寻找。
牛车在一间贴着招租的临街门面前停下,恰好房东也在,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似是刚刚看过门面的租客。
但好像租金谈不拢,以至于房东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正着手关门。
李宣跳下牛车,走过去笑眯眯地喊道:“老板你好,请问这间门店是要出租吗?”
房东正锁着门,忽听身后有人叫唤,顿时眼前一亮,赶忙回身道:“是啊,出租。”
不过,刚一转身,目光就黯淡了下去,接着又补了一句:“是出租,但你...”
房东并没有把话说全,只因他见到李宣一身粗布麻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儿。
而他打出来的招租告示,单单月租就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月租是什么概念?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而老福连人带车做苦力一天的收入是十五文,由此对比,可想而知。
即便是在贫富交汇的中档街区,门店的租金对于贫下中农来说,亦是天价。
算下来,租下这间门店一天需要一百文钱。
相当于老福不吃不喝,干活七天的总收入,才可租下这间店铺一天。
令身后的老福听了,不禁瞳孔放大,目瞪口呆。
房东显然是看到李宣“清贫”的样子,连谈价的欲望都没了,轻笑一声后,又回身接着锁紧房门。
三两银的月租,在富人区也不是随便一人都可租下的。
房东锁好门后,摆手指了指贴在门上的告示,笑而不语。
原以为李宣会知难而退,可谁知...下一秒竟听到李宣笑道:“三两银?好像也不贵啊,好,我租了。”
房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不禁一愕:“你租了?看清楚,三两银是月租,不是年租。而且押一付三,损坏里面物件,还要另价赔偿。”
李宣不说话,直接掏出钱袋,从中取出四两银子交到房中手中。
这才回道:“知道!我识字的,但我出门急,身上没带够银两。押一付三,不够钱给你。这样吧,月租...我给你四两银,押一付一,按月准时交租。我若有哪个月交不上钱,你立马赶人,怎么样?”
“你要是同意,我马上再给你四两,然后立契约坐实!”
房东愣住,难以置信之色,惊道:“公子此话当真?你愿以四两月租的价格,盘下这间店铺?”
说完,马上抓起手上的银两咬了咬,确认是真银后,脸上的惊讶更甚。
李宣笑道:“肯定是真的啊,第一个月的租金不是给你了吗?”
房东立马谄笑起来,连连称好,感觉自己逮到了一只水鱼。
他这间门面虽位置不算差,但打出来“三两”的租金,本意是让租客砍价,里面有很大的降价空间。
这年头匪患横行,平洲城的商业氛围实际并不好,加上这间店铺不在真正的闹市区,这才会闲置下来。
房东也是苦闷已久,方才来看店的另一波租客,砍价砍到二两银子一月,他差点就答应了。
毕竟闲置也是闲置,租出去好歹能有点收入,只是怕租金降得太低,坏了附近门市的规矩,才狠心拒绝。
不曾想...竟突然跳出个小年轻来,非但不砍价,而且还加租?
那不是水鱼是什么?
房东是大喜过望,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点头道:“好!公子爽快,那我也不废话!租给你了!但事先咱得说好,要是交不上租金,可别怪我不近人情啊...”
李宣也点头:“当然,在商言商,要是做不成生意,我自己就关张倒闭,马上清仓转让,你连赶人都不用。”
“有公子这话就行了,那就请入内签字据吧!”
房东迫不及待,快速收起银两,甩手掏出钥匙重新打开店门,生怕李宣会反悔一般。
店门打开,里面的空间也就十来平左右,属于典型的微小商铺。
胜在位置很不错,处于这条大街的三角位置,门外往来的人流不少。
签字据的过程千篇一律,李大当家虽然失去了前身的记忆,但识字的本事没忘。
看过字据没有什么暗坑后,就大方签下。
但留了个心眼,落款处他并未写成“李宣”,而是李...惊才,权当是给自己取了个字号。
李宣,字惊才。
李大当家觉得这个名字倒也不错,至少看着顺眼。
随后,又交了四两银子的押金,李宣卖妻所得的银两已所剩无几。
房东却是乐开了花,暗道祖宗保佑,竟让这么个水鱼自己送上门来,连说话的语气比平时客气不少,道:“好了,契约已签。那么接下来,这间门店就交给惊才兄了呀。祝惊才兄生意红火,发大财!对了,还不知你要做什么生意。”
李宣指着门外牛车上的一箩筐盐焗鸡,也客气道:“做盐焗鸡!”
房东听后,又是一副惊呆的神色,心中暗道:盐焗鸡?这小年轻是傻子吧?这年头,普通人连盐块都不舍得买,谁会买你这盐焗鸡?城中贵人倒是消费得起,但像他们这样的显贵吃饭都讲究一个排场,即便要吃什么特色菜,也会去高档食府点购。谁稀罕你这临街店铺售卖的零散货?
敢情他是来败家的!
在听到“盐焗鸡”这三个字时,房东心中给李宣安下了一个标签:傻子+水鱼。
但毕竟是自己的租客,总不能显露出违和的表情,房东便笑着拱手道:“好好好,做盐焗鸡好啊,我祝惊才兄宾客盈门,大发特发了。先告辞!”
房东明显比李宣大很多岁,但仍以“兄”字相称,可见也是个圆滑之辈。
说完话,便快步离开。
李宣当然是听出了房东的客套说辞,其实并不看好,但不以为然,扭头从店中搬出一张桌子摆在门口后,冲门外一脸呆滞的老福,说道:“福伯,傻愣什么?赶紧帮我把东西搬进店里啊,今日我可是雇了你一天。”
“赶紧的,咱们的盐焗鸡要么瞬间爆火,要么赶紧倒闭关张,打包出售!”
他蓦然来了这么一句,令老福更显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