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草在床上养了一月有余。
她不断的消化着现在身份。
她这段时间她也无比思念儿子,每到夜里便能梦到他,只是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那孩子扯着她的袖子哭:“娘亲,麟儿脖子疼。”
她每每哭湿了枕头。
她不信儿子的死是个意外,她怀疑她的主母徐玉茹。她想回去看看,可是她想到徐玉茹就有些怕,那是她的主子,她从小便伺候的大小姐,也从小便害怕的大小姐。
若真是大小姐害了自己的儿子,她能报仇吗?
即便她现在是沈茉轻了,是官家小姐,但是沈丛霖只是个礼部侍郎,徐玉茹的父亲徐邦业却是二品的尚书令,陛下眼前的红人。
她又想,都死过一回了,还怕那么多做什么,不论如何先回去看看......还有她放不下的伯爷萧溯。
翌日,沈丛霖过来看她时,见她双眼红肿,面容憔悴,不觉有些心软,叹了口气道:“轻儿,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也该知道矜持才对,岂能随便送男子荷包,还是绣了鸳鸯的,你母亲难道没教过你?”
自然是教过的,只是随口提提,看起来这件事仿若并不重要一般。
沈茉轻身边的梁嬷嬷又是盖宝珠的人,日日在沈茉轻跟前说:“您身为大小姐,就应当被娇养,该遵循的规矩得遵循,但在规矩以外您决不能太过软弱可欺。没得纵坏了那帮子拜高踩低的下贱东西。”
从此沈茉轻越了规矩了嬷嬷便轻描淡写的提点几句,至于小姐做得到做不到她都不再深究。
沈茉轻发脾气、摔了东西她便责打小丫头骂道:“都是这些小贱蹄子惹得咱们姑娘生气,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但凡有违逆了沈茉轻的都受到了重罚。时间久了小小的沈茉轻以为做大小姐就该是喜欢什么就抢什么,不喜欢什么人就该给耳光教训。
素日里最信任的便是亲生母亲留下的莲儿,再就是这位梁嬷嬷了。莲儿比沈茉轻还小一岁,只知道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父亲”
沈茉轻擦擦眼泪道:“母亲自然是有教导的,然而女儿自幼至今,拢共也就听母亲讲过几次规矩,女儿原以为这并非什么重大的事情。倘若果真如此重要,母亲定然会常常教诲。
这一回女儿遭了父亲一顿打,才明白私相授受这件事竟如此要紧。”说完,便委委屈屈地落泪。
沈丛霖心里打了个突,宝珠对他是不错的,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平日里也是温柔小意的,按说他是不信盖宝珠会这样对他的孩子。
可是他记得轻儿小时候并非如此不知进退,不不,定是宝珠她太忙了,她嫁过来时轻儿已经是八九岁的孩子了,定是她没做过这么大孩子的母亲,不会教导也是有的。
沈茉轻见沈丛霖表情时明时暗便知道这根刺算是中下了,即便他现在依然愿意相信盖宝珠,但是原配留下的这一双儿女如今脾气秉性都有些拿不出手,他以后遇到有关儿女的事情也难免多思量些。
沈茉轻趁热打铁道:“父亲,母亲许是操持家务太过劳累,因而对女儿跟弟弟疏忽了些,女儿有心替母亲分担分担,如今初儿大了也该是启蒙了,女儿听说溯表哥家里的家塾先生请的是程阳,程老先生,不若女儿带着初儿去姑姑家求学。
一来初儿有了好的先生不怕将来没个前程,二来女儿去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好让他不必因为思念家人而耽误了学习,三来女儿大了也向姑母学学规矩。如此,母亲也少了许多操劳。”
程阳老先生沈丛霖是听过的,他乃是状元出身,只是不惯官场的勾心斗角因而辞了官,按说他状元郎出身是不该为这般小娃娃坐馆的,不知道仁远伯是如何请到的。若是初儿能去受程老先生教导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觉女儿安排的甚是周详,点头道:“你能有这个心为父甚慰,若能得程老先生教导那是再好不过,你姑母如今不管家也自然是有时间教导你。”
越说越觉得这样比把她关在家里要强上许多。看来这顿打没白挨,知道思虑周全了。
他想着便起身往外走:“父亲这便修书一封给你姑母,过几日将你们送去。你好好休息吧。”
走至屋外又回头道:“以后不许再见那顾魏,可记得?”
沈茉轻忙应道:“是。父亲且等等,女儿还有一事相求,梁嬷嬷她那日只是无意间透露了魏公子在咱们府上,她实在不是有意的,请父亲千万不要怪罪才是。”
“什么?这个老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纵着姑娘私会。”沈丛霖大怒。
沈茉轻捂着嘴惊呼:“原来父亲不知此事?是女儿多嘴了。”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沈丛霖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茉轻在屋内仍然呼喊着:“父亲手下留情呀,她好歹是女儿的贴身嬷嬷。”
然而并没有人应她。
斗不过徐玉茹,斗斗这老刁奴替原主出出气,总还是有点法子的。
看着人走远了,她才回神想起父亲刚才提起的顾魏,沈茉轻回忆了下,想不出来原身为何会对他倾心,似乎是有一次某个宴会中自己在重贵女跟前闹了笑话,念错了一个字。将愎念成了复,众人哄笑不止。
他站出来替自己解了围,当时他毫不在意:“无妨,无妨,这世上哪有生来便字字皆通之人,便是大儒也难免有失误之处。”
沈茉轻正囧的双颊通红,看到如此好看的一个公子替自己解围,心理甜丝丝,自从娘没了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般好。大家只会笑话她粗鄙无知,脾气蛮横。
以前娘经常生病怕给她过了病气,也没跟她相处太多时间,因而沈茉轻心里很渴望被关心,被呵护。
父亲每日忙碌,继母对她敷衍,外祖母一家在江南,姑母偶尔接她过去住几日,她得到的关心真的很少,如今这个清风朗月的公子在众人跟前给了她台阶,她的那颗芳心噗通噗通......只想靠近他,再靠近他。
沈茉轻拿起冰帕子敷在红肿的眼上,轻声道“沈姑娘,你我都是苦命人。如今我们变成一个人了,有了更多的力量,希望你我可以联手,把日后的日子过好。”
养伤的日子里,沈茉轻的弟弟沈初时常会来看她,这个沈初现在只有六岁,但是脾气比沈茉轻还要大,还要喜怒无常,也只有对这个姐姐他才会温和亲近一些。可见她的继母盖宝珠对沈初也使用了同样的教养方式。
她看着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娃娃,心里升起了阵阵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