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来,陶卿夏嗅到走廊浓郁的空气清洗剂的味道,微微拧眉。
心里揣着事,她也没再深思。
被放在门口的玫瑰花捧和小卡片吸引了目光,陶卿夏蹲下身子,捏住卡片——
[希望学姐会喜欢。]
陶卿夏心跳快了半拍,捧住花,她打开门。
关门前,陶卿夏若无其事扫了眼对门,看样子是没回来。
一连几天,陶卿夏都没碰到过沈书衡,像是从她的世界里人间蒸发一样。
她也发过短信,看来是忙得厉害,一条没回,后来她也没再发。
又是那个噩梦!
陶卿夏双腿曲起,把头埋在膝盖上,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不对,
陶卿夏倒抽了口凉气。
以前的噩梦无论她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具体内容,只依稀记得有人在追赶自己。
但是这次的梦里,陶卿夏仿若身临其境般——她梦到了自己杀了好多人,漫天的血雾横飞。
精致的花园里,身穿繁琐红裙的少女嘴里哼着歌,血花点点的手捏住玫瑰花杆,凑到鼻尖轻嗅。
神情愉悦。
“谁偷了我的玫瑰呢?”
唇瓣翘起,轻声呢喃散在风中……
陶卿夏从回想中抽身,揉了揉半湿的黑发。
换衣服时,女人纤细的腰杆上,开满密密麻麻的红点,有大有小,散在光洁白嫩的后背上。
陶卿夏套上宽松的短袖,洗漱时才发现自己脖子上似乎又被蚊子叮了。
指腹轻轻摩挲那些包,不痒却有点痛。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蚊子”,陶卿夏嘴里嘀咕着,手下动作不慢。
下午预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她简单吃了点,就准备出门。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陶卿夏嘴角轻微抽搐。
蚊子喜欢的地方真独特,脚踝和脚趾都没放过。
进电梯前,陶卿夏又偏头看向另一户,沈书衡貌似几天都没回来了。
“叮咚!九楼到了!”
电梯提示音在静谧的空间内响起,陶卿夏的身影消失在眼球前。
蚂蚁大小的红血眼蜘蛛在开门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爬进温馨的房间内。
与此同时,电梯内的陶卿夏摸了摸汗毛耸立的手臂,警惕地缩在一角,瞪大眼睛紧盯电梯门,余光却在电梯内窥探。
倏然,她瞳孔骤缩,呼吸猛地一滞,指尖不住颤抖。
头顶的镜子里,在她身后蜷缩着一团黑影。
像是注意到陶卿夏的目光,一张张扭曲模糊的脸从黑影里冒出,它们怨恨地盯着她,凶狠地无声叫嚣。
怕吗?
陶卿夏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忽视那团逐渐逼近自己后背的黑影,整个人快贴到电梯门上。
阴冷的风吹在她耳边,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嘻嘻......找到你了......”
尖细的笑声在耳膜反复轰炸,陶卿夏差点腿软。
好在电梯还在稳定运行。
直到踉跄走出电梯,她才惊觉后背被冷汗打湿,薄薄的纱衣贴在身后,陶卿夏却觉得公寓楼下的热浪竟如此亲切。
又活下来了。
这下陶卿夏彻底知道,惊悚游戏里的那些怪物真的顶上自己了。
眼眶泛酸,水雾爬上眼球,眼前的路都有些飘忽不定。
陶卿夏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糟糕透了。
三岁的时候,父亲出轨,母亲是个洒脱的,丢下离婚协议书就离开了家门,她不要她了,他也同样。
陶卿夏被丢给姥姥抚养,姥姥知道都是大人作的孽,心里对她很是怜惜。
就在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人疼的时候,姥姥心梗犯了,她在世上唯一牵挂的亲人撒手人寰。
心如死灰的那刻,陶卿夏被卷入了惊悚游戏里。
她不是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前期差点死在厉鬼嘴下。惊悚游戏没让她成长,反而让她每天如惊弓之鸟般胆战心惊。
不说羡慕那些强大的玩家,都是假的。但陶卿夏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怕鬼,一辈子也克服不了。
她永远也碰不到强者的光芒,掩于茫茫人海之下。
只能说她前半生的运气全都花在惊悚游戏里了,她在最后一次强制进入游戏时遇到了神级队友——庄嘉齐。
他勇敢果断,在每个危难关头都会施以援手,陶卿夏虽然心里警惕他,但感激冲淡了对陌生人的防备。
脑袋里乱作一团,陶卿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来到诊室。
直到从咨询室出来,她站在医院宽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灼人难耐的酷暑,窗内她神情恍惚,脸色憔悴。
嘴角绷得笔直,沈书衡无意地四处看了圈,在看到她时,视线顿住。
有多久没正大光明地看向她了呢?
想到这,他心底的烦闷和暴虐如潮水骇浪般猛地拔高,握住吊瓶的手掌无意识地用力。
他的血本身就是冷的,药水从输液管急速流进血管内,手背的刺痛是催化剂,沈书衡从暴虐中挣脱时,就发现心心念念的小玫瑰正站在自己面前。
温热的温度从她的手心传到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药水似乎也跟着沸腾滚烫,亦如他此刻凝固又融化的血液。
他的大手被她轻柔捏住。
“你要起针?”
陶卿夏没想到自己刚抬头,就发现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沈书衡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手正捏在吊针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快步上前,手下的微凉令陶卿夏眼尾挑动。
凑近看,才发现沈书衡脸色铁青,往日泛着水光的薄唇也惨白无血色。
像是淋雨后有了可以依靠诉苦的人,沈书衡心底的戾气在小玫瑰关切的视线下烟消云散,他很会把握时机,就像现在。
平日嬉笑活跃的男生脸颊微鼓,精神萎靡,水汪汪的黑眸闪烁着细碎的光,那副样子,看得陶卿夏别扭地偏过头。
眼神乱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陶卿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脑子有问题,她心里竟觉得沈书衡头顶冒出一对毛绒绒的耳朵。
那耳朵正委屈地耷拉着,在她看过来时又猛地挺直,打圈绕动颤抖。
凌乱的黑发也乖顺地吹落,每个点都狠狠戳在陶卿夏心上,红霞染在白皙的脸蛋上。
“药水还没滴完,你自己起针?”
软乎乎的手不同于他的皮糙肉厚,沈书衡默然睨着陶卿夏收回的细手,一抹遗憾被掩在眸底。
见他不吭声,就这么乖乖地站在她跟前,陶卿夏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
拉着沈书衡的袖子,带着人坐到点滴区的座椅上,她才轻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