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堇年一直看着万俟潆泓把严倾扶到病床上，轻轻给他盖上了被子，甚至还用湿毛巾擦去了他额头上的汗。
他觉得自己现在在病房里实在尴尬得让他无地自容。
"如果觉得刺眼就先回去吧，"
万俟潆泓一边照顾着严倾，一边无所谓地说，"等她醒过来。应该会叫你来的。"
苏堇年知道，万俟口中的"她"，指的是这具身体的另一个人格，欧阳彤。
他皱眉，"你真的知道念念在哪里？"
万俟潆泓轻笑了一声，用仿佛在看着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苏堇年一眼，"怎么可能？除非我就是绑走了她的人。"
"可你刚才……"
苏堇年莫名有些生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欧阳彤身上现在的这个恶劣的人格，果然和欧阳彤没有半点相同。
"如果我刚才不那样说的话，你觉得严倾有可能被我轻而易举地得手。然后躺在这里么？"
万俟潆泓转身去把毛巾放入了冰冷的水中，"我说的没错，我大概猜到了是谁带走了念念。也猜到了他带走念念的目的是什么。"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
既然墨染已经决定要对林心出手，就绝对不会再留在那个酒店里，他一定猜得到，她如果苏醒过来的话，一定不会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他是谁？"
苏堇年立刻追问，"告诉我，我去找。"
凭借苏家在东陵的人脉，他不相信自己连一个活人都找不到。
万俟潆泓的双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随即蔓延开一抹带着一点点苦涩的笑。"没用的，苏先生，我知道你是关心林心的女儿，可是那个人，可不是你苏先生想找就找得到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苏堇年有些生气，他分明被轻视了！
万俟潆泓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毛巾，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苏堇年，"如果我告诉你，带走了念念的人是林家二十年的仇人，是杀了林心的父母，毁了林家的人，你还能这样信誓旦旦地说你找得到他么？"
害死了林心父母的人？苏堇年脸色惨白，脑子里有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万俟潆泓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苏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现在想到的那个名字，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杀回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林心致命一击！"
"不过他钟爱猫捉老鼠的游戏，不会那么简单让林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会折磨她，折磨到她身心俱疲，在最痛苦的时候闭上眼睛，就连做鬼都不得安生。"
万俟潆泓的话说的似乎过于残忍和夸大了，可苏堇年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一点怀疑。
"真的是墨染？"
苏堇年的声音都在颤抖。
万俟潆泓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没错，就是他。"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严倾这个样子去找他了。"
她回过头，看着床上仍然皱着一双眉头，而且发起了高烧的严倾。眉宇间是一片愁云惨淡。
苏堇年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也沉默了下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深深的无力感。
可是--
"谁是墨染？"
万俟潆泓和苏堇年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门口望去，就看到了连嘴唇都是一片苍白的厉彦谦正无力地靠在门框上，虚弱地问。
曾经无比深邃的眼眸里，此时连瞳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醒了？"
苏堇年走到门边，想要扶他一把。
可是厉彦谦却无力地挥开了他的手，厉声追问，"谁是墨染！"
苏堇年凝眉，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看万俟潆泓。
万俟潆泓却是笑了笑，"算了，我来也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我看你还是先坐下，否则我的故事没讲完，你倒是先倒下了。"
她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可心却像是被沉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海之中，让她喘不过气来。
厉彦谦这才终于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坐下。
万俟潆泓看了苏堇年一眼，"还是你先说吧。毕竟我也是去年才知道这些的。"
苏堇年的眉头皱得简直像是要夹死一只苍蝇，好几次欲言又止，才终于找到了说出这些陈年旧事的突破口。
"十六年前，林子枫还不叫林子枫，他叫墨枫。"
虽然厉彦谦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从苏堇年的口中亲耳听到这个事实。他还是止不住的心惊。
"十六年前，墨枫和墨染这对孪生兄弟的父亲墨盛凡在东陵经营着一家制药厂，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制药厂在资金上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当时，他们的父亲面对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破产倒闭。要么放弃制药厂的经营权。"
对于自己白手起家，创办起来的企业来说，面对这种选择的难度。可想而知。
苏堇年脸上的表情也很沉重，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才终于接着说了下去。
"墨盛凡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想到要把自己的制药厂的经营权，交给自己的朋友，也就是林心的父亲。林鹤轩。"
"当时我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对这件事情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不过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只是突然有一天，制药厂发生了大爆炸。"
"而发生那场大爆炸的时候，墨染因为重感冒在家休息，跟着母亲一起到制药厂去找他的父亲的墨枫，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死在了那场大爆炸里。"
这样的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胸口发闷，更何况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墨染。
万俟潆泓见苏堇年似乎说不下去了，就接着开口，"那场爆炸对墨枫的大脑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昏迷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醒过来。"
"林鹤轩通过孤儿院收养了他，改名林子枫留在身边照顾，从来没有隐瞒过他是被领养的这个事实。"
大概也是不想让林子枫在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之后，憎恨他们的隐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