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堇年把欧阳彤放在床上，动作之间，他的眉头突然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呼吸一滞。
可他还是坚持把欧阳彤稳稳地放在了床上，甚至还帮她盖好了被子，这才终于站直了身体。
解开衣服的扣子，每动一次，苏堇年都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面前的镜子里。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是一片血红。
"苏先生！"
医生才转个身的功夫，回头就看到苏堇年被鲜血染红的样子，惊得瞪大了一双眼睛，"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快，苏先生，让我看看！"
帮他脱掉了身上的衬衫，医生看到这伤口鲜血淋漓的样子，都仿佛感同身受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先生，这样不行，你必须去医院处理一下，否则伤口一旦发炎，后果不堪设想。"
可苏堇年却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大惊小怪。"
"帮我把伤口简单缝合一下，我以后会注意，不会再裂开。"
医生憋得瞪大了一双眼珠子。可最后还是只能化作一句浓浓的叹息。
他知道，苏堇年有的时候固执得厉害，他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的，只能按照他说的，帮他简单地止了血，帮他简单地缝合了一下伤口。
离开之前，看着若无其事地扣上了衬衫扣子的苏堇年，他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苏先生，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他没指望能得到苏堇年的答案。所以径直离开了这里。
苏堇年换好衣服，正要转头去看看欧阳彤的情况，却发现欧阳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那双布满了深红色血丝的眼睛里，此时是深深的疲惫。
"吵醒你了？"
他问。
欧阳彤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不，是我太饿了。"
苏堇年温柔地笑了笑，"好，我马上吩咐人去做，你再等一等。"
"堇年，"
苏堇年转身要离开这个房间，欧阳彤却急忙叫住了他。
也许是因为太着急的缘故，甚至还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苏堇年急忙端起床边早已经准备好的水杯，另一只手扶起了想要从床上起来的欧阳彤，把水送到了她的唇边。
"来，喝点水。"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孩子一样耐心，"喝完就会好了。"
可欧阳彤却一边轻轻摇头，一边轻轻地推开了苏堇年递过来的水杯。
她看着苏堇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光。
"我又伤到你了，对不对？"
苏堇年没有否认。"没关系，小事而已，很快就好了。"
"不，你不要骗我了。"
欧阳彤满心愧疚，"我都已经看到了，我在你的肋下，划开了一道那么长的伤口，血，咳咳，血淋淋的。"
她其实在苏堇年脱衣服的时候就已经醒了，看到苏堇年白色的衬衫都已经被染红的时候，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医生说的话，她当然也全都已经听到了。
她轻轻推开苏堇年的身体，努力地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在床上坐稳，然后直视着苏堇年的眼睛。轻声说，"堇年，医生说的对，对我。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我愿意，我愿意按照他说的，住进精神疾控中心，那样的话，至少可以让你轻松一点，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虽然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苏堇年的累赘。
而且，苏堇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一半都是她造成的。
这个该死的病发作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根本不知道。
但是醒过来的时候，苏堇年的身上一定带着伤。
她不能再继续这样拖累他下去了！
可苏堇年却仍然是和以前无数次的态度一样，微微皱着眉，"你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至少现在你清醒的时候仍然和常人无异。"
"如果你真的被送到那种地方去的话，一旦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你会受到的非议会是普通人的成千上万倍。"
"到那个时候，我担心你的病情会恶化。那我们之前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他有他自己的担心，有他自己的顾虑。
"但是……"
欧阳彤急着想要反驳，可苏堇年却是皱着眉。一副不容反驳的态度，"不用说了，我会继续让人研究医治你现在的病，让你很快痊愈。"
"至于其他的，你只管放心交给我就好。"
他从床上站起来，不再回头看他一眼，就走出了房间，"我去给你准备吃的。你在房间里稍等一会。"
苏堇年离开了，坐在床上的欧阳彤泪流满面。
现在的她实在是太没用了！不光如此，她知道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危害到苏堇年的生命安全！
欧阳彤僵硬地扭动着脖子。看向了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暖洋洋的阳光。
外面阳光明媚，可她现在这副样子，根本无法享受这一切。
还连累了其他人。
"欧阳彤，你还真是没用。"
欧阳彤喃喃自语。低着头看着自己瘦弱发黄，骨节粗大的手，甚至指甲的缝隙里还有没有被擦掉的血迹。
应该是苏堇年的。
她的心狠狠一痛。
窗外，晴朗得连一片云彩都看不见的天空湛蓝如洗。欧阳彤的心却一点一点地仿佛沉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海之中，涨涨的，闷闷的。
一楼的拐角，苏堇年打开了窗子。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包香烟，放在指尖点燃。
青烟袅袅，尼古丁的味道似乎终于让他的心沉静了下来。
苏堇年闭上了眼睛。
可是--
"天呐！欧阳小姐，欧阳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啊，欧阳小姐，欧阳小姐！"
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苏堇年的手狠狠一抖，指尖香烟的烟蒂断掉，掉在了地上。
连带着他刚刚抽了一口的香烟。
苏堇年急急忙忙地跑上楼去，负责给欧阳彤送饭的保姆一脸的惊魂未定，"欧阳小姐她，她想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