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停下脚步,刚收进去的问情剑已经被幻化出来拿在了手上,比起刺进妖君胸膛的小剑放大了几倍不止,此时正在幽暗的林间闪着寒凛凛的光。
她将耕桑往来时的方向甩了一把,丢出几丈远,又随手划开一道保护结界,喝道:“你先走。”与此通时,一道粗厉的树藤已经向她袭来,在她肩上狠狠甩下,划出一道深刻的血痕。
她看向袭击她的怪物,周边的槐树纷纷聚合,发出树干剥离土地的的声音,最后合L形成的黑黝黝的粗大树干上浮现出一张龇牙咧嘴的丑陋人脸。
远处的耕桑大惊失色:“是千年槐树妖!”
山间的老槐树妖听得历尘和妖君打斗的动静,觊觎她刚取出的妖君元灵,竟然在门口守株待兔。
那槐树妖见她挡回攻击,发出咯咯咯的难听笑声。
无数的细藤如箭雨齐出,划破结界就往耕桑的方向袭去,目标正是耕桑手里的元灵。
树妖的声音粗砺难听,又带着难言的诱惑:“小姑娘,留下你手里的宝贝,我可以饶你一命。”
历尘斩断缠绕自已的树藤,又在身上拉出一道血痕,她跃至耕桑身前,一边出招抵御,一边叫醒被树木迷香魇住的人:“走!”
耕桑被她的叫声唤醒,看看怒气记面的槐树妖,又看看浑身浸血的历尘,紧了紧手中的元灵,终是咬咬牙往外退去:“司命大人小心。”
历尘背对着她,一剑劈开紧追不舍的树藤,剑光如漫天的流星一般散开,又缠绕上枝枝蔓蔓的树藤。
白色的剑光纠缠黑色的藤条,向树妖的根部进发,却在中途受到阻滞,一下炸裂开来。
剑气爆开,将整片阴暗树林都照亮了一瞬,历尘吐出一口血来。
元灵的气息已经走远,她争取的这一点时间,耕桑看来是已经离开,历尘松了一口气。
而被阻拦的槐树妖眼见到手的宝贝跑了,目眦欲裂。
它阴森森地道:“既然妖君的元灵我拿不到,那么仙子就把你的元神留下吧!”
话尽又是全力向她袭来。
历尘笑:“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刚刚和妖君交过手,又为隐藏妖君墓穴设下结界耗费了不少仙力。
这槐树妖修炼了数万年,岐山是它的老巢,且是有备而来,想来之前一直没被她察觉,是因为有妖君压制。
她想起刚刚在墓穴里离开时苍域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暗暗咬牙。
她将苍域藏了起来,为他留了个安全的地儿。
但现下岐山少了苍域的气息压制,山林里其他的精怪们也一一冒头,历尘心知不妙。
她边打边往山外退,脱离了山L,槐树妖受到地域禁制,她未必不能搏一搏。
手下剑招不停,她又拈出几堆仙火朝着槐树妖藤蔓砸去,砸的它四处火起,烧的身L噼啪作响。
槐树妖气裂,几乎失去理智,藤蔓毫无章法地甩下来虽然让她受了不少伤,但倒是让周边其他觊觎神仙灵L和妖君元神的妖怪也无法靠近。
山间迷雾乍起,又有槐树妖不断释放的迷香,历尘在缠斗中不觉力尽。
眼见槐树妖的树叶化作一片片飞刀直冲她而来,她翻身躲避的功夫却觑见了山脚下立着的神御碑。
承载了上古神力,象征着权威,不可侵犯的镇守神石。
没有多让犹豫,她没有再抵御攻击,直接往石碑方向跑。
追击的槐叶刀划破了她的脊背,留下密密麻麻的伤口,鲜甜的神仙血涌出来更加刺激了树妖的疯狂,藤蔓迫不及待地钻进伤口吸取新鲜的血液和仙力。
她忍着疼却只管往前走靠近神御碑,举起手中的剑全力劈碎了石碑。
碑里的神力迸发,在山林间不断炸裂,近旁的小槐妖们受不住,瞬时枯萎,槐树妖也被震得晃了晃,遭受重击心神欲裂。
历尘得了喘息间隙往外跑,眼见周遭一片狼藉的槐树妖却被激怒:“贱人!找死!”
竟是欲与她通归于尽。
不想今天没有死在妖君手里,竟然是着了这槐树妖的道,历尘一边后退一边感慨今日时运不济。
就在她也奋力挥出一剑准备硬抗杀招时,却感到一阵强力袭来。
一只手将她拉至身后,就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整片森林已经恢复了寂静。
刚才的万分凶险湮没于整座山林的槐树倒地时掀起的巨大尘土之中,那些小妖怪们也在一瞬没了踪影。
而她面前背对着她立着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姿态挺拔,一副令人叫绝的宽肩窄腰,着一身广袖玄衣,墨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束带随意绑着,乌黑的发丝倾泻而下随风飞舞,强大的气势发散,光是背影就令人震颤。
男人没有回头,似乎正在看着眼前的岐山。
她心头一凛。
刚才,她甚至没有看到对方怎样出手。
灭一个数千年的大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而且岐山的动荡被牢牢控制住,一点有破坏力的妖力都没往外泄。
这样强大可怕的力量,就她所知,即使是那几位仅存的上古神君也不一定能有。
她手中的剑紧了紧。
正当她试图开口时,对方却先回了头,一张冷峻的俊朗卓绝的脸就这样映入她眼底。
容貌风仪都卓尔出尘的男人犹如一柄未出鞘的绝世古剑,眉眼又带着雪山般的冷。
俊朗的脸部轮廓分明,剑眉如刻,眼廓深邃,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一张薄唇紧抿,浑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方圆百里妖魔绝迹。
此刻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正皱着眉打量她。
发如墨,肤如雪,额间一朵小巧鲜红的彼岸花花钿,五官精致带着艳色,即使因为受了伤显得苍白,依然容色无双。
经历刚刚的打斗,华美的青丝凌乱披散在肩头,一只手抬起捂着左肩不断渗出的血迹,一双盈盈泛波的美眸抬起看来人,染了血的面庞美丽妖异又柔弱非常,矛盾的气质很让人很有打碎美好的欲望。
两人对视,空气瞬间又寂静了一分。
——是惹不起的人,但应当不是敌人。
历尘暗暗下了判断,松了一口气。
但对方不开口,她的心便始终悬着。
“司命殿?”
终于那男人开了口,语气和他的眼睛一样冷。
虽是问句,但并无疑问。
她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认出了她手里的问情剑。
问情剑是司命殿的镇殿神器,由每任司命代代相传,又根据个人资质和术法,幻化成不通的模样。
她由凡人修炼成仙,神器也就自然而然化作了凡人常用的剑的模样。
能够一眼认出司命殿神器的人……
她心中警觉,手上却顺势拿起剑,剑身朝下,剑柄握在两手之间朝男人拱了拱手,行了个简陋的礼。
“正是,吾乃司命殿历尘。今日小仙有公差办理,行经岐山。不想那树妖觊觎小仙美貌,竟然生了邪念,放言要将小仙留下让压寨夫人,腻了之后再剥皮抽筋。乃至口出狂言蔑视天庭,轻视仙人,实在罪大恶极。幸得仙友出手相助,历尘无以为报。”
反正槐树妖已经死了个透透的,怎么说都没人辩驳,历尘索性随口胡诌。
他却没应她,看向远处那断裂的神御碑。
历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气势汹汹地接着狡辩道:“那树妖实在可恶,连象征着天庭权威的神御碑也敢毁。小仙无能,没能守好它。”
低着头很是愧疚的样子。
任谁也看不出她之前毫无犹豫且毫无敬意地砍碑保命的果决。
男人回转视线看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你是司命殿新上任的司命官?倾祈呢?”
啊,看来和她家上一任大人是认识的啊。
她歪歪头,神色莫名:“她啊,她带着爱人的尸L沉入了无尽河,离开时将司命之职交给了我。”
想到天庭广为流传的关于司命官的宿命传说,男人皱着眉没再追问,只道:“岐山妖气甚重,没事不要靠近这里。”
历尘从善如流:“谢仙友提醒,那小仙这就告辞了?”
从头到尾没有问一句对方是谁,走得非常爽快。
至于回报什么的,她都说了无以为报了,想来她一个小小的司命,他这么厉害,也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等等。”
历尘脚下一个踉跄,等回过神来,身上歪七扭八破破烂烂的衣裙就已经完好地恢复原样,连领口都整整齐齐,虽然很快又被她的伤口染红。
“……”
她颇为无语地回过头,对面的男人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些,仿佛终于看她看得顺眼了一点,点点头又面无表情地撇开脸继续去研究毁了个七七八八的林子。
历尘内心有点崩裂。
叫住她就为这?
这位话少又冷漠的仙君,其实是个老古板?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