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逸辰这个问题之后,顾曼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带着他上了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又泡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递到了他手里,微笑着问他:“每个王朝最终都会衰亡。大宋也一样。很奇怪吗?”
苏逸辰的眼睛竖了起来:“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纵然生活在千年之后,你也是个汉人。蛮夷践踏中原,掳走徽钦二帝,逼我大宋称臣纳贡。你不恨吗?”
顾曼圆溜溜的杏眼无辜地看着苏逸辰:“我不恨呀。”
苏逸辰震惊了,似乎难以相信顾曼怎么说的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来。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身为女子,就可以投降妥协了吗?你不会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做墙头草,两头吃好处了吧?你也是个书铺的老板,应当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难道连廉耻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吗?”
顾曼看他这副炸毛的样子,又笑了:
“谁说我要两头吃好处?”
苏逸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难以理解地盯着顾曼:
“那不然呢?”
“谁说现在……还有两头?”
“你……什么意思?”
苏逸辰年轻好使的新脑子,也被顾曼的信息流冲当机了。
“我不恨你嘴里的所谓蛮夷,是因为你的后人、我的祖宗,已经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还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华国。辽也罢,金也好,西夏也好,吐蕃也罢,都已被灭得干干净净,‘蛮夷’后代都成了我华国子民。我恨他作什么?”
仇报了,恨也就消了。
如果有一天,我华国一路打到了tokyo,让日子过得的不错的小日子们,都到天上去向我们的老祖宗忏悔……
那顾曼也就不恨小日子了。
“你不会只想保留汉地十八省,多出来的那大好的山河都不要了吧?”
“我……”
苏逸辰的CPU有点干烧了。
他还没完全接受顾曼所说的一切,手里就多了一本《上下五千年》。
“学吧,学无止境。”
顾曼轻飘飘地走了,留下苏逸辰拿着一本厚厚的大书,风中凌乱。
《上下五千年》……也就是说,在大宋灭亡之后的几百年里,这世上又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都写在这本书里……
几个小时之后,通红着双眼的苏逸辰找到顾曼,想和她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尴尬,嘴张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吐出了一句:“姐姐~”
顾曼把手一抱:“诶,别乱叫,我可不敢当你的姐姐,小祖宗。”
苏逸辰人麻了:
“是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误解了姐姐。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顾曼的表情看起来还很淡定,但心里已经在土拨鼠尖叫了:
老天啊他看起来好奶!
这谁顶得住啊?!
顾曼捋了捋头发:“行啦。谁还真能打你。”
“那你……原谅我了?”
“没跟你生气呀,你本来也不了解我。”
“我……”
“走吧。”
顾曼看他这样紧张,偷笑了两下,强压下嘴角,把他领到了两张大地图前。
那地图并不平整,反而十分凹凸。一眼望去,真山真水一目了然。
顾曼也是这两年才上了这种立体地图的货,都是某音上火起来之后,他们这些实体店才跟进的。
一张世界地图,一张中国地图。
她先把苏逸辰领到了中国地图前面,用可擦的紫色荧光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你的大宋有这么大。”
苏亦辰惊叹的看着这神奇的材质,还伸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质感,而后点了点头。
顾曼又换了一个粉色的荧光笔,在那地图上又画了一个圈:“靖康之变之后,只剩下了这么大。”
苏逸辰紧紧皱起了眉头,好半晌才问她:“你所说的华国,有多大?”
顾曼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国界线走了一圈:“国界线之内全是我华国领土,包括领海和领空。”
苏逸辰轻轻触摸着地图上的山水,认真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不知不觉间已经热泪盈眶。
“幽云十六州在哪里?”
“在这里。”
“东京汴梁在哪里?”
“在这里。”
看着这几块地方离国界线已如此之远,苏逸辰再也克制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所以……这些原属于大辽的土地,成了我华夏北方的屏障?”
“对。”
“所以金朝……西夏……大理……吐蕃……”
“也都成了我华夏边疆。”
“大好江山!大好江山!官家居然拱手让人,官家糊涂啊!”
苏逸辰一拳捶在了墙上,失声痛哭。
顾曼点了点头,庆幸这个盲僧终于发现了华点。
大宋,与其说是被异族打败的,不如说是被皇帝和奸臣一起出卖的……
我们的宋徽宗,伟大的画家、书法家,做皇帝的水平,可能都不如一头猪。
毕竟,猪没有那么多骚操作,它只要吃就够了。
顾曼领着苏逸辰又走回沙发边坐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娘子请问。”
“你说,你们大宋,亡于谁手?”
苏逸辰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半天,回答道:“应当就是当今官家,也就是史书里的宋徽宗。”
“不是他儿子宋钦宗?”
“禅位之举,堪称……”
“无耻。”
看他不好意思说,顾慢就替他说出来了。
听到这个准确的、让人完全无法反驳的词汇,苏逸辰的一张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
金军挥师南下,宋徽宗不想着迎敌,反而做了一个天才的决定:把皇位禅让给皇太子。
就好像只要这样,种种丧权辱国的事情,他就可以完全免责。
这爷俩的拉胯程度只能说是半斤八两,说起来,皇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宋钦宗赵恒,比起他爹,胆子还能大上那么一丢丢。
但也就是一丢丢,没有再多的了。
他们带领大臣帮着金人搜刮百姓,为了凑赔款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可父子俩依然没能逃过一劫,整整齐齐成了金人的阶下囚,被人一路从开封府赶羊一样赶到了如今的北京城,再一路向北撵到了当今的黑龙江。
这一路上,皇后被调戏,他俩忍着;后宫女眷集体被侵犯,他俩看着。
然而到了黑龙江之后,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自个儿行了。
宋徽宗赵佶又开始沉迷读书,废寝忘食,没事还搞一搞诗词创作,孩子都生了十几个。
这对卧龙凤雏的惊艳表现,属于是路人看了也会心梗的程度。
难怪顾曼说宋徽宗无耻,一向忠君爱国的苏逸辰都完全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