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缺那颗早就不存在的鬼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刺激,刺激,无常爷到底干什么了?
范无救一摊手:“我挖了她的眼睛。”
“这就完啦??”周缺脱口而出。
六只眼睛同时转向他,目光饱含深意。
“你小子可以啊现在。”范无救欣慰一笑,在他背上猛拍了几下。
牧遥摇摇头:“周缺,你学坏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缺被范无救拍的一阵结巴,连连摇手。
他只是以为按范无救的性子,至少要带那江梨下一趟地狱再说吧,谁知道他说了半天只是挖了眼睛,呸,说了半天只是……
好吧,他好像真的学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挖人眼睛这种事他都不觉得算大事了?
周缺沉默了,开始反思自己。
牧遥啧啧一叹,皱着眉抿着嘴,似乎还在回味。
而谢必安…谢必安依旧阴沉表情。
直到范无救百无聊赖的开始往外赶人的时候,周缺和牧遥都已经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终于的,听到身后的谢必安低低一声问。
这一问,石破天惊,一下子就截住了周缺和牧遥的步子。
这回不是阴美人录上撕下来的纸团,是如今的谢必安的过往,一点不复杂。
五千八百多年前,穿过鬼门关,行过黄泉路,横渡三途河,踏入无常殿,他一身浅青的大袖长衫,彬彬有礼,面带春风。
却又早早听说这位地府万鬼之中高居帅位的玄君,着实是个不好应对的古怪性格。
他左右想了一路,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自己是后来的,刚上任,虽是平级,但面对前辈总归是要礼数到位吧。
于是无常殿内,他七拐八绕的绕进大殿,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等了半天。
却连个鬼影也没等到。
他有些恼。
可谁知刚一走出殿外,迎面便撞上个墨袍的高个子。
高个子嘴巴很快,撞了他反倒不满:“等你半天了跑到哪儿去了?”
这难道这便是那位玄君?他一怔,抬头望了望匾额,自己是在正殿侯他没错啊。
高个子皱皱眉:“你在这儿等我?”
他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为什么在这儿等我?我一直在卧房等你。”
“……”
高个子疑惑:“你不是新上任的白无常?”
“我是啊。”
“那你不知道白无常跟我一起住无常殿?”
“知道啊。”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大殿等我?不是先看卧室么?没带行李?晚上睡硬板?我可没给你准备被褥。”
他好一阵沉默,明白了这个古怪性格大概是什么意思。
“喂,想什么呢!还想不想干了!”
他回过神来,拍拍额头,礼数,礼数…
他整了整袖子,俯身一礼:“拜见玄君大人,在下是新上任的阴帅白无常,名叫…”
“你以后就叫谢必安。”高个子扶了他一把,打断他的话。
那是五千多年前,而五千多年后,谢必安僵着整张脸,站在了范无救的面前。
看着他的眼睛,他低声问:“所以你当初才让我叫这个名字?所以这么多年你只当我是他的影子?”
“你想多了,懒得再多记一个名字而已。”范无救淡淡道,“加上这两个字又叫的顺口。”
周缺和牧遥保持着抬腿迈步的姿势,耳朵高高竖起。
这是全阴间最糟糕的解释。但至少这个神经病解释了?
谢必安低下头:“那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发生了什么?
周缺牧遥一时间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发出一点点多余的声音就会被谢必安关出去,或者被范无救灭了口。
再死一回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就听不到范无救的回答了。
“那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谢必安抬头,又大声的、愤怒的问了一遍。
范无救挑起点眉尖看他,眼底是意味不明的笑意:“江梨附体了?”
谢必安气的脸都红了。
“不是那种喜欢!你知道的,就是…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你到底是…你更喜欢哪一个?”
能问出这种话来,他也是不想要这张脸了。
范无救倒无所谓要不要脸这回事:“喜欢上一个。爱你。”
“嘤!”周缺和牧遥晕倒了。
十八个纸团,十八个碎片。丢了多少,范无救不可能记得了。
但也无妨,故事结束了,该有的部分都是有的。
故事也旧了,不再有的也都不必再有了。
他只是掌心还有一片小小的,小小的,尾声。
那是后来他们又上路了。
这次只有将离和范无救两个。
雇了位新手驾车,马车摇晃的好像随时要整个翻过去一样。范无救坐在里头,脑袋磕的嗡嗡响。
将离倒还好,跟范无救相比她太娇小,往他怀里一躲,哪儿都撞不着。
她只是依旧生气:“要是早两万年,我非亲手剥了她的皮!”
范无救一只手护着她,一只手按着磕的直发晕的额头:“那是安安以命相护的人,你才不会对她用刑。”
“你会啊。我下不去手,可是你能啊。你能就行啦。”
她说着把脑袋更深的埋进他怀里,两只手也围上来圈住他的腰,手指紧紧的抠着,颤声问:“你会的对吧?”
范无救手掌按在她后脑上:“嗯。”
夏日里不穿多少层衣裳,他很快就感受到胸前一块濡湿。
将离的眼泪潮湿的贴着他,声音喑哑:“无救,你说他都在地府快两万年了。上一个陪伴我们这么久的人是谁来着?我都记不清了。”
“我也记不清了。”
“都快两万年了。”她咬着这几个字,又说了一遍,“都快两万年了,为什么…为什么!”
范无救回了句套话。一句将离常常念叨的套话。
“生命轮回,浩荡不息。此时缘尽,彼时缘起。”
将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速的埋住红肿的眼睛:“无救,我…”
范无救按在她脑后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将离。你永远都不必。”
至少还有人,还会一直对她说,你永远都不必。
将离顿了顿,好像放心了,却又一声哀嚎:“我能不能咬你一口啊?”
范无救坚定的摇头:“不能。”
将离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好吧。不过我再也不想遇见另一个叫江梨的人了,是这个音的都不行,一个都不想再见到了。”
范无救笑笑:“我就说你这个名字起的不好,罢了,等到了怀城的时候我先去打听打听,看看这城里有没有叫江梨的,有的话就杀光,你就不用见了。”
将离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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