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殿内,一缕浊香。
水色长袍的神君面红耳赤的呆怔其中,双唇紧紧抿着,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能接受。
彼时昆吾山中,五百岁开始修行时,师尊是如何教导他来着?
师尊引用的是人皇的一句话,拿来问他:“子玉,修行一途,你以为是修身,修魂,还是修心?”
五百岁的小娃娃懂个啥。他很务实的说是修灵气。毕竟满山的师兄弟们成日里修的都是灵气。
但灵虚没管,还是继续神神道道向他的传颂人皇的真言:“子玉,你要记得,一念生,一念死,肉身可腐,灵魂可散,道心亦可毁,唯那冥冥中的一念,是为永恒。”
停顿了片刻,看着啥也不懂的小娃娃,灵虚感叹一声:“这是人皇陛下当年在黑暗纪元结束的时候说过的话,为师至今也不能明白其中真意,只盼将来你们师兄弟当中能有人参透便好了。”
子玉点了点头,他尽力吧。
然后灵虚便收起了那副缥缈又感慨的神态,盘在蒲团上,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捆又一捆的经书,实实在在的在小娃娃面前垒成一座山。
“古族《大空经》、灵族《法天相地之身法卷》、蛮族《炼神诀》、木族《千阵详解》《万毒册》、佛族《须弥图》、还有些杂的,什么《万界灵草集》、《屠魔剑阵》、《清神咒》、《丹术》…”
仰头看了看面前的书山,子玉从小蒲团上站起来,却仍旧看不见师尊的脸,他想了想,直接爬到了书山顶上,站定后低头一瞄,垫在脚下的正是那本灵族的《法天相地之身法卷》。
他指着足下的书山,一派天真:“您想让我从这里头挑一个喜欢的学?”
灵虚嘴角一抽,将这祖宗从那堆尊贵无比的经书上抱下来:“不是让你挑一个学,是这些你都得学。”
子玉沉默的那会儿功夫里数了一下,一共三百五十六本,他又低头数了一下自己如今总共认得多少字,五十六个。
五百岁的小娃娃,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他的师尊,他不能在这个年纪同时开始学三百五十六本经书。
师尊却中了邪一样的相信他:“子玉,你能行!你一定能行!你看你随脚一踩就能挑中一部顶级仙经,来,咱们就从这个学起吧。”
《法天相地》,灵族的镇族仙经,共九卷,他师尊和灵族的族长,也就是那位白禾战神关系好,几万年前讨到了其中一卷,主讲身法的这一篇,还是签名版。
师尊是掏出全部身家来培养他,可万年后,待他将那三百多本经书全部吃透,会忍不住想,若是当初他一脚踩中的是《万界灵草集》,那么他的童年应该会轻松有趣很多。
也会忍不住庆幸,当初他一脚踩中的不是佛族的《须弥图》,那薄薄一张他参悟了八百年才看出门道的东西,一度让他对自己的悟性产生了怀疑。
总之不管当初如何暗无天日吧,如今也都熬出头了。
但说实话,也正是那本他修炼的最早也是参悟的最透的《法天相地》,在日后岁月里无数次的切磋比试中每每都能令他独占鳌头。
甚至后头他随师尊游访灵族之时,连那位战神将军都惊叹不已,赞他比许多生来便带法身的灵族仙人都修炼的精妙许多。
而所谓身法修炼,会躲闪,不沾身,只是最基本最浅薄的一层,他满千岁的时候当时已为金仙境的大师兄就抓不到他了。
却没想,今时今日,两万多年后已然突破上神的他,就这么被人用最直接冒犯的方式给轻薄了。
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讨论这样严肃一件事的时候,那个贵为上圣尊神的人,她会不按常理出牌到突然凑过来亲他一下。
所以不是他的身法退步了,绝对不是…
而此刻风乐宫正殿中,欲寻范无救的谢必安刚一出来就碰到气呼呼的将离。
将离此刻自然不许他去寻范无救,一挥手将众鬼体内的酒气炼化的一干二净,然后如此这般的将那段曲折的故事告诉他们,末了,问:“所以你们说是不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范无救这狗贼都不应该想要跟我抢人?”
对此,众鬼的态度是:“难道你此刻应该烦恼的重点是范无救会不会跟你抢人吗?!”
美色误人。将离糊涂了一下:“那我此刻应该烦恼的重点是什么来着?”
乐熹:“首先是你有没有解释刚才同你寻欢作乐的那群小鬼是怎么一回事?”
杏绾:“其次是倘若他知道你退位的原因正是那场法会,你觉得他会不会再受一次伤?”
牧遥:“然后是他若非要你信守承诺的话你该怎么办?”
周缺:“我觉得…”
谢必安觉得他们都疯了:“你们都在关注什么?这北阴君此番是来做地府储君的,还没正式上任就已经同阿离有这么多恩怨情债了,这日后可如何共事?除非你们想等他继位了便立刻去投胎,否则日后都是要在人家手下做事的,现在他对地府的印象不知差成什么样子,我们烦恼的重点不应该是这个吗?”
周缺颇认同的看了一眼谢必安,他刚才也想说这个来着。
将离惭愧:“对对对,是这个是这个,公事比较重要。”
乐熹却不认同:“我还是觉得私事比较重要,他对地府印象差还不都是因为阿离?要不是他一来便见她如此作态,怎会怒成那个样子呢?”
谢必安冷笑一声:“你别忘了阿离如此作态又是谁的功劳。那堆莺莺燕燕可都是你叫来的鬼。”
唇角笑容一僵,乐熹一把拉住将离的胳膊:“这件事你不会出卖我吧?”
将离很认真的看着他:“你不希望我出卖你吗?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都已经告诉他了。”
“啊???”
“不然呢,就跟你想的一样,都是男人嘛,自然最在意刚才我身边那群小妖精是怎么回事,我要是不先把这件事跟他解释清楚了,那他还能听进去我后面说的话么?”
乐熹两眼一瞪:“那你怎么说的?”
将离坦诚道:“自然是说我很冤枉,那些小妖精都是你硬塞到我身边来的,而我不忍驳你一片好意,又看在是一群断袖鬼的份上,才勉强留了一同宴饮的。”
“……”
“有什么问题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事已至此,还能杀了她不成?
乐熹咬牙切齿的忍了:“我记得你说过神仙到了人界后会受那什么锁灵阵的限制,大半修为都会被封印住是吧?”
将离挑了挑眉:“修为是封的七七八八了,但仙身还在,你想干嘛?杀人灭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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