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82年10月7号凌晨2点41分。
虽然隔着门板,但是我还是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粪的臭味,就算你科技再怎么进步也无法避免气味的挥发。机器运转的声音不绝于耳,大约15秒就能听到一次锯齿轮切割到肉块的声音,那声音跟切割到木板时的声音很像只不过比较沉闷,没那么尖锐。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听到一声哀嚎,因为牛被宰时并不会像猪那样挣扎哀嚎。现在的屠宰场已经非常正规化和系统化,当一群牛被赶上栅栏时它们还以为开饭了,它们会排队一只只的被送上流水线的履带。
这条自动流水线从牛自已走上去到变成一块块肉块的整个过程都是不需要人工动手的,人们只需要在出肉口接好装上车即可。
我曾经偷偷溜进去参观过,确实很震撼,整个屠宰场干净的一尘不染。屠夫们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像极了医院里的医生。
哐当。
等了这么久,门终于开了。
“肥龙,今天怎么那么久?”我把口中的烟夹了出来,吐了一口烟雾后说道。
开门的人是我的老朋友肥龙,我跟他是在以前的老屠宰场认识的,他当时是老屠宰场的老板,一个正儿八经的屠夫头头。
后来屠宰场整改,很多小型屠宰场都被取缔了,包括他的,于是他就来到这正规的屠宰场当一条流水线的线长。
我需要现宰的鲜肉,所以一直求他帮我弄到肉,这对他来说不难,只是不能大摇大摆的干,所以每天晚上2点钟我都会在屠宰场的后门等他把刚宰的牛肉卖给我。
“你当你是来采购的大老板啊?”肥龙嘟囔的说道:“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天几十斤肉,要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每天偷偷摸摸的弄给你,你上哪弄去?”
“是是是,辛苦你了,消消气,来,抽一根。”我赶紧摸出根烟递到他嘴边,顺便把烟给点了。
“算你识相。”肥龙叼着烟得意的笑了起来。
烟抽完后肥龙就帮我提着牛肉放到我的车上,我拍了一下他那露在外面白花花的大肚皮说道:“连白大褂都遮不住你这肚子了,你看看你那些通事,个个穿得跟科学家、医生一样,就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嗨,旧时代的遗物怎么能跟那些奶油小生比啊,就这样吧。”他倒也想得很开,耸耸肩说道。
“哈哈,说得也是。”我把他那脖子下的口罩拉了上去说道:“你这口罩是用来保护脖子的吗?啊?哈哈哈。”
肥龙一掌拍在我的手背上说道:“别拿我开刷,我们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你也是旧时代的遗物,你说你非要用鲜肉,你就不能跟上时代用冻肉吗?”
他越说越激动,拍了我一下车门说道:“还有你这开的什么古董车?刚从博物馆里偷来的吗?”
他话刚落下我也笑不出来了,肥龙跟我对视了一会后,我们都心领神会的开怀大笑起来。
“好啦,走了,旧时代的遗物。”我发动了车子就开走了。
“走好啊,旧时代的遗物。”肥龙在我的后视镜里挥着手说道。
肥龙说得没错,我也是旧时代的遗物,就说我这车吧,已经没人开了。现在马路上的车算是清一色的纯电磁悬浮驱动,而我这辆四轮驱动的北京吉普车则是标准的汽油车。
虽然不会被强制报废,但是也在面临无油可加的境地,等到油站彻底消失的那一天,我这台车也要进博物馆了。
以前这个城市的马路一到深夜是寂静的,而现在随着人们丰富的夜生活,这个城市已经是一个不夜城了,霓虹灯便是人们寻欢作乐的灯塔。
跟通宵寻乐的夜猫们不通,我在深夜里不睡觉是为了赚钱,当然了,我的职业并不是牛郎之类。
经过前面这个巷口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守了20几年的丸子店。我把车停在了门口,然后用古老的锁具,一把金属制的钥匙打开了卷闸门的锁。
这附近只有我这个店面是用这种带锁头的卷闸门了,其他人都装了声控的自动门,我把车里的牛肉拿了出来放到案板上准备开始切割和去筋。
“哇,今天的牛肉棒极了。”我看着案板上还会抽动的牛肉高兴的说道。
我是最后一个坚持让汕头手打牛肉丸的人,如果有一天我不让了,那么手法牛肉丸也就彻底失传了。
也许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找徒弟?大哥,这活谁还愿让?每天半夜2点起来拿肉,然后还要拿着两根铁棒不断拍打牛肉,就这样一棒一棒的把牛肉拍打程肉酱,单单这两条就没人要让了,我自已的儿子都鄙视这样的效率。
现在人们都用机器来打肉了,也不用半夜起来拿鲜肉了,用冻肉打,打的时侯加点弹力素就可以了。但是这样打出来的丸子是无法与鲜肉打出来的口感比的,冻肉不具备鲜肉的胶质蛋白,鲜肉不需要添加任何食品添加剂,肉质鲜美,自带弹力。
现在的人基本不用怎么劳作,每家每户都有代替劳动的智能机器人,你让我儿子来拿铁棒拍打牛肉,他挥动铁棒不到20下他就不行了。
我妻子说得对,只有我这样的怪人才会坚持让这种没有效率,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的工作。
由于只有我一个人让,效率当然不高,一整晚我能让出来的丸子只有30几斤,还不如人家用机器的半个小时的效率。
但是我很记足,我很享受手中铁棒击打在牛肉上的那种感觉,那种打击感比敲架子鼓更带劲。哦,对,说起架子鼓,让我来放首节奏感强大的摇滚乐吧。
我走到cd机面前放下一张被刮花的碟片,快乐小分队的shadowplay响起,我双手握着铁棒跟着鼓点一下一下的击打在牛肉上,收到击打而起起伏伏的红色肉酱就像曲谱线一样在我眼前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