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源楼二楼。
“小姐,世子治水有功,今日回京定然会受到封赏的。”一个圆脸的丫鬟语气中是掩不住的欣喜。
阿枝口中的世子正是她的未婚夫,定远侯世子周淮。
三月前,南边暴雨致洪,太后派周淮治水赈灾。
周淮决策果断,迅速安定好隐有暴动的南边,立功而归。
今日太后同小皇帝一起率百官在宫门处迎接,城中更有百姓夹道欢迎。
她同周淮已经三月未见,之前还有书信联络,但不知是不是周淮后来公务繁忙,她送去的七封信都一直没有回信。
江书婠轻咬下唇,双眼紧紧的盯着城门处,眸底闪烁着期待。
忽然,城门处的百姓忽然高呼起来。
江书婠忍不住站起身,朝着窗户口探头望去。
果然,一众骑兵率先从城外进来,随后是一辆漆黑奢华的马车,马车旁边是周淮的常随。
江书婠屏住呼吸,胸腔内的心跳的更快了。
马车在彻底进入城门时,忽然停了下来。
随后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撩开,周淮一身蓝色长袍,墨发高束,从马车上下来,翻身上马。
前面便是太后和皇帝,他不能继续乘坐马车。
江书婠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周淮,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在她仔细看着周淮时,那马车内伸出一双白皙纤细的手,随即车帘被人从里面撩开。
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月白色纱袍,眉眼柔弱,面色娇柔,此时拿着周淮的披风,似乎在提醒他穿着。
一直面容冷肃的周淮,在听见女子的声音后,瞬间眉眼消融,满脸温柔。
江书婠在看见那个女子后,便僵在原地,她的心瞬间揪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这一幕不仅仅她看见了。
城中百姓都看见了。
一直等队伍消失,江书婠才落寞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整个人都好似被抽空一般:“回府。”
————
江家。
江书婠一言不发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忽然,一道湘色的身影将其拦住:“长姐,父亲叫你去祖母的院子里”
这道声音带着讥讽,是江家庶女江之遥。
“知道了。”江书婠冷冷的应完后,转了一个方向。
*
寿康院。
她刚走屋子,便看见自己的母亲也在。
“孙女见过祖母,祖母安。”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江书婠依次行礼,一脸乖顺。
江大人对着她烦躁道:“整日学这么多规矩有什么用,连自己的未婚夫都笼络不住!”
“没用的东西!”
江书婠心一坠,随后便是一股酸涩,垂着头没有开口。
看来,今日在城门处的事,已经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了。
“父亲,那女子......许是有什么误会。”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江大人双眸一瞪:“什么误会!周世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治水功绩换太后娘娘给他和那女子赐婚的事,难道还有误会?”
轰!
江书婠身子一软,浑身冰冷。
“赐婚?”她满眼不可置信,强忍着自己眼底的泪水,不让它夺眶而出。
那,自己算什么?
她和他自幼定亲,这么多年,她刻苦练习琴棋书画,跟着嬷嬷学习礼仪规矩。
这些都是为了成为他的妻子啊!
此时,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管家声音急促,脚步凌乱。
“老爷,周世子来了……”管家咽了一口口水,看了江书婠一眼。
“您,您快去瞧瞧吧。”
江大人同江老夫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
前厅内。
周淮扶着一女子坐下,眉眼温柔满是宠溺,附身轻哄道:“滢滢,此事我自己来便好,你何苦来这一趟。”
被叫做滢滢的女子一双轻柔的眼眸抬起,声音楚楚:“都是因为我,才使江小姐……我一定要来亲自赔罪的。”
她神色戚戚,满脸的愧疚,正是今日马车内的女子。
周淮心疼极了:“这事同你有何干系,本就是我对江书婠无意,以前没有遇见你,我尚可勉强,如今有了你,怎会继续勉强自己。”
“今日退婚,是我本意。”
他说这话时,江书婠正站在大厅门口处。
在听见他的这番话时,她心头似有万千蚂蚁撕咬,疼到窒息。
他对她无意,为何不早言明?
白白叫她心一颗心全然托付,又被京中众人得知他俩亲事,如今让她没了后路!
周淮在说完后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江家众人。
他的脸上一闪不自然,随后站直身子对着门口处道:“江老夫人,江大人,江夫人。”
江老夫人冷着脸,不理会他,而是直接在主位坐好。
周淮眼底划过一丝不满,随后拱手说道:“今日晚辈前来,是为了和江小姐的婚事。”
江书婠眼神一闪,他以往都叫自己阿婠,如今竟是江小姐了。
“当年幼时定亲,晚辈不懂事,如今已有心上人,所以同江家的婚事……便解除了吧。”
周淮说完后,丝毫不顾及众人的脸色。从自己腰间拿出一枚玉佩,看向江书婠:“此为定亲信物,今日归还江小姐。”
江书婠看着他手中的山茶玉佩,眼神已经从刚才的受伤变成了平静,知道眼眸深处带着恨意。
江老夫人冷冷的瞪着他,冷哼一声:“当初你和婠儿的婚事,是老侯爷和我家老爷子定下的,如今要退亲,怎么也得你家长辈前来。”
“你这般贸然而来,岂不是打江家的脸!”
周淮在听见江老夫人的话后,便沉下脸来:“这是晚辈自己的事,自然要自己处理。”
“周世子!你说的轻巧,京中谁不知道你我两家定亲,你这般轻飘飘的将两家婚事解除,叫我们婠儿怎么办?”江夫人声音也带着几分怒意。
周淮闻言拧眉,明显有了犹豫。
江老夫人看见后,继续道:“你们有自幼的情分,你当真不念了?”
“江老夫人,都是民女的错。”胡滢忽然从椅子上面起身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求您不要为难淮哥哥。”
周淮原本松动的神色瞬间拧在一起:“滢滢,你不用如此。”
“江老夫人,既然如此,晚辈便做这个无情的人了。”说完,将那枚玉佩放在桌子上。
“还请江姑娘还我玉佩。”他看向一旁站着的江书婠,声音冷硬。
江书婠紧咬下唇,嘴里隐隐有股血腥味。
她从袖口拿出那枚羊脂白玉,紧紧的捏着。
“周世子!当真不顾江家脸面?”江大人声音中带着威胁。
周淮的脸冷了下来:“既然江大人不清楚,本世子便直说了。”
“太后已经开口,若我无婚约便可赐婚,滢滢可是我治水遇见的贵人,她的功劳太后也是认的!”
周淮明显用太后压人。
江大人和江老夫人对视一眼后,无奈道:“婠儿可为妾。”
江书婠脸色一变:“父亲!”
胡滢闻言,在周淮的怀里瑟缩。
周淮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背:“我此生唯要滢滢一人!”
江家人面色一变,他们退步至此,周淮实在欺负人!
周淮看着江大人:“礼部侍郎的位置空了,若是大人知趣,我也不会不懂事。”
江大人都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婠儿,玉佩给世子!”他很快收敛神色,对着江书婠吩咐。
江书婠袖中的手止不住颤抖,心中因为自己的父亲,变得更冷。
她很快便自己随身带了多年的羊脂白玉佩递给阿枝。
阿枝将玉佩给了周淮后,便将山茶花玉佩拿回来。
江书婠刚一低头,便看见上面有一角缺口。
周淮看她神色不对,于是主动道:“滢滢好奇,拿起来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角。”
江书婠的心虽然已经麻木,但是听见他这般随意的话,还是忍不住愤怒。
她喜山茶,便是喜它的骄傲,即便凋零,也绝不会叫人看见它的残败。
如今……
“啪!”她抬手将那玉佩摔成碎片。
周淮的表情一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