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湉是最惊讶的那个。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也向林乾提出过离婚,可是每次他都是各种花言巧语地拒绝,各种不配合,要么耍赖皮,要么去她父亲面前各种示好和表演。
今天突然大变样。
元书湉从林乾手中接过离婚协议书。
忽然想起什么,她扭头朝身后乔装过的祁连看过去。
祁连冲她微微点一下头,承认是他所为。
她到现在都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林乾乖乖签字的。
但是能签字就好。
她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座机拨通林乾秘书的内线说:“把林乾的身份证送过来,还有两张1寸的近期半身照。他人在我办公室,现在需要。”
闻言,秘书应道:“好的,元副董,我马上送过去。”
往常这种情况,林乾自然会反对。
可眼下的他,眼神恍惚,表情微微僵硬,人一动不动。
元书湉又拨通林老爷子的手机号说:“老爷子,林乾的户口本,派个人送过来,他现在急需。”
林乾把户口本放在自家亲爹那里,就是为了多一重离婚的障碍。
一听元书湉要户口本,林老爷子脑子轰地一声,木了一半。
他急忙说:“书湉,有事咱们好好商量,没必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吧?”
元书湉道:“林乾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了,他亲口提出,和我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林老爷子急得差点跳起来。
顾不上礼数,他挂断电话,急匆匆地拨通林乾的手机号。
林乾接通,喂了一声。
林老爷子急吼吼地问:“阿乾,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答应和书湉离婚?”
林乾语气微微僵硬,“离吧,离,离了利索。”
“利索个屁!离了,要分割夫妻共同财产!你俩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了,还离什么婚?荒唐!你好好哄哄她,我不同意你们离婚!”
林乾重复道:“离吧,离。”
手机那端突然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林老爷子才开口:“阿乾,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林乾眼珠不动,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林老爷子没听说他声音中暗含慌乱,只听出比平时稍微僵硬,像是喝得半醉,有点大舌头的感觉。
林老爷子顿时暴跳如雷,“阿乾,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离婚的后果是什么,你比我还清楚,你一直很清醒,今天怎么突然糊涂了?”
林乾仍然说:“知道,离。”
林老爷子快被他气出脑溢血了。
他冲他吼:“把手机给书湉!”
林乾听话地将手机递给元书湉。
元书湉接过来。
林老爷子一改刚才的暴怒,声音温和地说:“书湉,户口本我亲自给你们送过去。阿乾是不是喝多了?喝醉酒的情况下,做出任何决定都是无效的。”
元书湉微微一笑,“他没喝酒,非常清醒。”
林老爷子觉得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林乾是他的儿子,他比谁都清楚他的秉性。
林柠从元书湉手中拿过电话,对林老爷子说:“爷爷,您别垂死挣扎了,乖乖把户口本交出来。不用您送,我已经派人去取了,猜得没错的话,已经到您家门口了。是我的司机,您把户口本给他就好。”
林老爷子捶胸顿足道:“小柠,你也糊涂啊!你妈才四十九岁,这么年轻,离婚后肯定要再婚。她名下持有比例不小的公司股份,离婚后万一遇到骗财的男人,将她的股份骗走,吃亏的不只是她,还有你和你哥。这些以后本该都是你们兄妹的,你愿意让别人瓜分走?”
林柠扑哧笑出声,“我妈是元宗勋的女儿哎,谁敢骗到她头上?”
“她那个初恋不是一直在恶心你们吗?”
“有没有可能,那是我爸默许的?我爸偷吃,需要有个东西掣肘我妈。”
林老爷子说不过她,挂断电话。
林柠的司机走进来,问他要户口本。
林老爷子没给,揣着户口本,跟他一起上了车。
他想过去瞧瞧,林乾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昏了头?
等他来到元书湉的办公室,好家伙!
一屋子的人!
除了元书湉和林乾,顾傲霆也出动了,还有林柠、秦陆,和一个容貌普通但是身上隐隐带着杀气的陌生男人。
林老爷子只当他是元书湉的保镖,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拄着拐杖,径直朝林乾走过去。
林乾冲他喊了声,“爸!”
林老爷子盯着他,见他不像喝醉酒的样子,身上也没有酒气。
除了表情微微有点僵,和平时差别不大。
走到面前。
他扬起一只枯皱的老手,一个大耳光甩到他的脸上!
林乾捂着脸,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
林老爷子觉得他有点像中了邪,但是又比中邪更高级。
因为他能正常表达。
真正中邪的人,和发疯差不多。
“小林。”正在饮茶的顾傲霆,放下茶杯,亮开洪亮的大嗓门,对他说:“不是我说你,你都一把年纪了,孩子们的事就少操点心吧。阿乾和书湉想离婚,就让他们离去,离了,两人都开心。为了一点利益,硬把不相爱的两个人绑到一起,苦着他们,何苦呢?”
林老爷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把他好一顿骂。
骂他多管闲事。
骂他双标。
那是一点利益吧?
那是天大的利益!
他怎么不让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离婚?
林老爷子道:“老顾啊,生活了半辈子的夫妻,有儿有女的,哪能轻易让他们离婚?你快帮我劝劝书湉吧。”
顾傲霆两手一摊,“这种损阴德的事,我可不干。我现在只做积德行善的事,以保我能长命两百岁!”
林老爷子气得脸色难看。
他又看向元书湉,刚要开口。
元书湉抬手往下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主意已定,您说什么都没用。”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右手颤颤巍巍地朝口袋里伸,想去摸手机给元宗勋打电话。
元宗勋好面子,肯定也不想女儿离婚。
手刚伸到兜里,忽觉脖后一疼,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想抬手去摸摸脖颈,可是手却抬不起来。
脑子渐渐变得麻木,不受自己控制。
他听到有声音从他嘴里跑出来,“离吧,离。”
那苍老又强势的声音,分明是他的。
可是他并不想说这种话。
他想改口,但是嘴不听使唤。
他这才蓦然想起,那个面容普通身上隐约带杀气的陌生保镖,正站在他身后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