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风察觉到了元伯君的警惕和多疑。
伴群如伴虎,他今天彻底体会到了,一时竟有些同情元峻。
古代帝王一般的父亲,高压的家庭环境,难怪他行事谨慎,如履薄冰,事事力求完美,不敢犯一丝一毫的错误。
顾逸风打小富贵,又是天之骄子,虽八面玲珑,仍有自己的风骨和傲气。
不想与元伯君周旋太多。
借着去卫生间的功夫,顾逸风拨通了爷爷和父亲的手机。
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交给他们处理吧,尤其是爷爷顾傲霆,最擅长这种应酬。
很快,顾傲霆和顾北弦来到星河湾。
顾逸风借口舟舟身体抱恙,去了楼上。
楼下不时传来顾傲霆和元伯君等人的笑声。
看样子,宾主相谈甚欢。
顾逸风知道,这帮精于世故的老狐狸都是皮笑肉不笑,笑里藏着刀。
同样是仕途中人,他更喜欢元峻那种,有警惕心,但不胡乱猜疑,有城府,亦有胸怀。
一个小时后,元伯君带人离开。
顾傲霆和顾北弦上楼。
舟舟仍在沉睡。
顾逸风将独孤城的话告知。
独孤城的本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顾傲霆和顾北弦眉间愁云散去。
顾北弦道:“人口红利消失,地产市场日渐供大于求,利润大不如从前,以后只能做少量优质项目,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刀阔斧。幸好之前听元峻的话,将旗下不良产业提前处理掉。刚才元伯君的意思是,让我们公司以后多往科研方向靠拢,同时多参与国家基建项目,他今天带的这些人都是人脉。”
顾傲霆走到沙发上坐下说:“姓元的那老小子虽然是个笑面虎,之前因为小悦宁的事,我没给他好脸,但这人也是真办事。他来这一趟,顾氏集团未来十年效益有保障了。”
顾逸风道:“这是独孤城、我岳父和大家拿命拼出来的。”
顾北弦沉默几秒开口:“通过元伯君拿到的基建项目,获得的净利润,到时按比例分给此次前去剿毒的众人。”
顾傲霆肉疼地呲了下牙。
顾谨尧、元峻他各给了一栋楼,青回也给了一套别墅。
独孤城更是用舟舟的名义,给了他一张数目十分惊人的支票,还要分给他们利润?
顾逸风提醒他:“人脉即是钱脉。钱这东西无脚会飞,人来则钱生,人去则钱散。该给的就给,别因小失大。”
顾傲霆肉痛地点点头,“我老了,以后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听你们的,只要别把祖业败光就好。”
他将视线挪到舟舟奶萌帅气的小脸上,“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愿舟舟快点醒过来,和帆帆平平安安长大,能担起这份家业。愿青回生儿子,千万别生女儿。愿小天予早早回来,愿星妍顺顺利利生孩子……”
顾逸风抬手做了个手势,打断他的话。
人老了,话密,说好的一个心愿,结果没完没了。
他对顾傲霆道:“独孤叔叔说,星妍的孩子,一周后半夜时分出生,您回去帮她准备东西吧。”
一听这话,顾傲霆噌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顾北弦起身跟在后面追,“老顾,您慢点,一把年纪了跑那么快做什么?”
顾逸风微微摇摇头,俯身在舟舟身边坐下。
凝视他奶乎乎的小脸,不知日后他和舟舟,是不是也像父亲和爷爷这般?
次日清早。
顾逸风和顾纤云紧张地盯着仍旧沉睡的舟舟。
从六点钟就开始盯着,一直到盯到九点多钟。
独孤城说他今天早上会醒来,但没说具体时间。
直到十点整,舟舟才缓缓睁开大眼睛。
顾纤云提到嗓子的心一下子落回胸腔。
她失声喊道:“舟舟,舟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舟舟眨巴几下长睫毛,看看她,再看看顾逸风,眼神有些懵怔地问:“我在哪?我是谁?你们是谁?”
顾纤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孩子睡了三天,怎么睡失忆了?
她急忙说:“你是舟舟啊,我是你妈妈。”
她抓着顾逸风的手臂,“这是你爸爸,你现在在自己家里。”
舟舟抬手揉揉大眼睛,盯着二人看了好几分钟,又去揉脑袋。
小眉头皱着,似乎十分苦恼。
顾逸风迅速去外面,将正在玩耍的帆帆抱进来,对舟舟说:“这是你弟弟帆帆,你叫舟舟。”
舟舟拍拍小额头,“我刚才,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人在打仗,还有很多鸟,很多野兽,很多很多的飞机,枪声、炮声、惨叫声。血,我看到好多好多的血……”
他抬手抱住小脑袋,头似乎很痛。
顾逸风将帆帆交给顾纤云。
他在舟舟身边坐下,将他搂进怀里,声音调柔轻声安抚道:“舟舟,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舟舟仰头看着他,大眼睛里渐渐溢出泪水,“真的?”
“是的,只是一个梦。你出生在一个繁华盛世的国家,生在富裕的家庭,有疼爱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姨妈。”
帆帆奶声奶气地说:“蝈蝈,似梦,似梦。”
舟舟盯着他的小脸,盯了很久,忽然咧开小嘴笑了,“我想起来了,我和你是双胞胎,我叫顾近舟,你叫顾楚帆。”
帆帆拍着小胖手学他说话,“府帆。”
“楚”说不清楚,说成“府”。
顾逸风亲亲舟舟的头发,“对,是你们爷爷给取的名字,取自《登夔州城楼》中的‘关塞最与荆楚近,舟帆远自吴越来’。”
舟舟歪着小脑袋,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
但是任凭他怎么想,那部分记忆都是模糊的,说不清道不明,雾蒙蒙的。
“骨碌骨碌。”
舟舟的小肚子忽然一阵响声传来。
他怔了下,随即调皮地拍拍自己瘪瘪的小肚子,抬头冲顾纤云说:“妈妈,宝宝饿了,要喝奶。”
顾纤云的心情啊,坐过山车一样在半空中高高低低,忽尔登天忽尔坠入谷底。
听到这句话,过山车似的心情一下子平稳下来。
她的儿子回来了。
终于不再是有着国煦记忆的复杂人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