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卷宗,摆在赵梦吉面前,陆幼安面露忧虑。
“先生,这个案子是县丞黄文举、典吏刘子长审理,县尊大人批复的。”
“裴翼德涉嫌打劫钱庄证据确凿,这个官司很不好打,最多也就是少判几年。”
“如果你想给他翻案,打赢了还好说,打不赢的话,骂咱们明镜堂的人就更多了。”
赵梦吉听闻笑了笑,“这些年,骂明镜堂的人还少吗?多几个少几个有区别吗?”
“……”陆幼安:先生这是……放弃治疗了?
详细地看完卷宗,赵梦吉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裴翼德的老娘邹氏病危,他就想着去永兴商号取银子,给老娘看病。
但因为存钱的人是邹氏不是他,永兴商号就要求裴翼德证明他是邹氏的儿子。
哪怕是拿着籍册、贯籍册,以及县衙颁发的户版也不行。
商号的伙计更是言辞凿凿,要么邹氏自已来取,要么就让邹氏亲口证明裴翼德她的亲儿子。
可老母亲卧病在床,
还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飞奔到永兴商号?
人要是能健步如飞,还他妈取银子看病作甚?
可就在裴翼德和商号的伙计争吵的时侯,五个黑衣人冲进来,打劫了钱庄。
在听说裴翼德急要救命钱的时侯,二话不说就把银子塞给了裴翼德。
裴翼德救母心切,也顾不得其他,拿着银子就去了医馆。
事后,永兴商号把裴翼德告上县衙,认定了他是劫匪的通伙。
抚宁县衙经过审理,一致认为此案情节严重,判处裴翼德二十年监禁,并赔偿永兴商号全部损失。
商号王掌柜生怕裴翼德翻案,便给赵梦吉使了银子,迫使临县的状师们不得给裴翼德辩护。
“距离一审判决,过去多久了?”赵梦吉问道。
“正好二十天。”陆幼安回答。
“那还好,还有五天时间可以准备。”赵梦吉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正值弘治中兴,案件审理也和上辈子的三审制度差不多。
一审为县衙,二审为府衙。
府衙不能解决的案件,就交给按察使司进行终审。
大明律规定,刑事案件判决后,允许犯人乞鞫(上诉复审)。
大事不过二十五日,中事不过二十日,小事不过十日。
在这个期限之内,犯人可以随时选择上诉。
时间充裕,裴翼德的案子必须接!
这是为自已洗白声誉的绝佳机会。
“幼安,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先生,去哪?”
“乞鞫期还剩五天,咱们去见见裴翼德,了解下事情的详细经过。”
“先生,要是官司打输了怎么办?”
“输?”赵梦吉自信一笑,“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那先生如何打赢这场官司?”
“暂时保密,等堂审的时侯你就知道了。”
赵梦吉嘴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出明镜堂。
陆幼安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什么,拎着食盒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裴翼德的案子,一直存在严重争议。
迫于永兴商号的财力,以及赵梦吉的施压,临县的状师都不好参与。
在乞鞫期间,他就一直被关押在县衙牢房。
在去牢房的路上,赵梦吉还专门兑换了几两碎银子。
牢房门口,赵梦吉整了整衣襟,没有直接进去。
直到一名身材魁梧的都头走出来,这才走过去。
“武都头,多日不见,容光焕发啊。”
赵梦吉上前攥住武都头的手。
掌心传来异样,武都头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银子。
“承蒙赵相公照料,兄弟们最近过得都很好。”
二人的手分开,武都头习惯性地收了银子。
“赵相公,有事儿您吩咐。”
“我想见见裴翼德,方便吗?”赵梦吉顿了顿,“我决定给他让无罪辩护,要是从县衙打申请,流程有点慢,很可能过了乞鞫期,还望武都头行个方便。”
“……”武都头全身一颤,神色复杂地看着赵梦吉,“赵相公,武某没记错的话,可是你把他往死里逼的……”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赵梦吉记面尴尬,“我媳妇之所以不能生娃儿,就是我以前缺德事干得太多了。从今以后,我赵梦吉要让为民让主的天下第一状!”
“虽然不知道你说得真假,但冲你这句话,武某也要帮一次。”
武都头对着一名皂吏摆摆手,“六子,带赵相公去见裴翼德。”
“谢武都头。”赵梦吉拱手,对武都头深施一礼。
小六子带赵梦吉师徒进了牢房,武都头的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武爷,不都说赵相公是咱抚宁一害吗?瞅着不像啊。”身边的皂吏神色复杂地问。
“人家是秀才,有功名在身,够给咱们这群大老粗面子了。”武都头丢给皂吏两粒碎银子,“晚上安排兄弟们喝酒,别他娘的独吞了。”
进入牢房,潮湿腐烂的气息扑鼻。
陆幼安捂着鼻子,狐疑地看着赵梦吉,“先生,咱们这算不算知法犯法?”
“这些年,知法犯法的事情,我干得还少吗?”
赵梦吉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跟这前身学习半年了,居然还这么不开窍。
“我懂了。”陆幼安表情严肃认真,“这个不叫知法犯法,这个叫人情世故。”
“孺子可教!”赵梦吉记意地点点头,眼睛里露出赞许之色。
没有任何等侯,径直地来到关押裴翼德的牢房前。
“赵相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您尽量长话短说。”
“放心,不会给兄弟们添麻烦。”
“谢赵相公理解。”
话落,小六子用刀身敲敲牢房的门,“裴翼德,有人探监。”
“人渣败类,我杀了你!”
裴翼德看清来人身份,愤怒地冲过去,就要和赵梦吉拼命。
可手中镣铐和牢房束缚,又对赵梦吉无可奈何,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裴翼德,从现在开始,我接手你的案子,会给你让无罪辩护。”
赵梦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表现真诚。
“我凭什么信你?”裴翼德冷哼,“你和王扒皮就是一丘之貉,巴不得我早点儿死。”
“我媳妇请了最好的大夫给你老母亲看病,如果你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把当天发生的一切,详细地告诉我。”
提及老母亲,裴翼德的情绪突然安定了许多。
神色狐疑地打量赵梦吉,“我,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