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梦到从前而深陷梦魇愁眉不展的时候，厉寒锡却也因为过分疲惫而撑着脑袋，在办公桌上短暂地睡过去时，进入了梦乡。
他也梦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在厉家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老爷子虽然总口口声声说未来要让厉寒锡接手家业，但每次却都还用试探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像是他但凡露出什么惊喜或者期待的表情，就会被老爷子直接全盘否定。
而他还不能被否定。
他之所以在厉家忍辱负重这么久，就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
他不能走，也不能惹怒老爷子。
高强度的负重生活中，他生命里唯一的亮光就是年少时他曾经遇到的那个小女孩——那个拥有着清透明静的眼睛，每次看到他时都会绽放甜美笑容的小女孩，那个说要把他偷偷养着长大了要嫁给他的小女孩。
那是他惨淡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亮。
回到厉家后他一直在不惊动老爷子的情况下私底下悄悄地寻找她的踪迹。
直到有天，他意外地刷到了一则新闻——
“顾家破产，顾家顾铭跳楼自杀，留下妻女背负巨额债务艰难度日。”
本来也只是不相干的新闻而已，直到后来厉寒锡无意间听到有人议论说：
“你们听说了吗，顾铭的女儿说要把自己给拍卖了，拍卖金额是三个亿。”
“哎哟，说起来顾家好像欠债就有差不多三个亿吧？”
“真可怜，仔细算起来的话她应该也才十八九岁吧？才是该刚刚上大学的年纪呢，就遭遇了这种事情。”
……
议论声此起彼伏，厉寒锡却没什么过多的情绪。
可怜？
是有。
但厉寒锡对她提不起来什么过多的怜悯情绪，毕竟这世界上负重前行的人太多，而浅薄的可怜情绪过后，提起她，他也只是有几分嘲讽而已——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就算离经叛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直接去拍卖行说要拍卖自己，却怎么敢出这么贵的价格的？
他看，只有傻子才会买她。
抱着这种想法，他戏谑嘲讽地点开了照片，想要看看顾铭的女儿到底是怎样的天仙，随即，就隔着屏幕和时光，直接对上了他记忆深处那双清澈通透的眼。
“……”
“是你。”
虽然时隔多年，虽然现在尚且还隔着张屏幕，虽然他现在看到的，也只是一张顾晚高考结束后被媒体拍到的照片。
但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轻轻垂下眼睫。
唇角轻勾。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他明明前一秒还在嘲笑只有傻子才会出价三个亿去买一个人做金丝雀，下一秒却已经开始让李特助清算自己可以调动的全部财产。
好在，够。
但是一下拿出这么多的现金流对他来讲也不是太过于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不能动用厉家的关系，且还得全程瞒着一直都对他有些疯狂掌控欲的厉家老爷子，但好在最后还是一切顺利。
顾晚被打扮好了送到他别墅的时候，他还在公司忙着，但是那却是他近两年期间唯一一次准时准点地下班，没有加班。
他回去的时候顾晚已经因为疲倦自己睡了，但是她却并没有睡到他特意为她准备的柔软舒适的床上，而是仍然穿着拍卖行里薄纱的衣服，小心地蜷缩在床尾的位置。
他静静地在夜里的月色中，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记忆里已经有了明显褪色模糊的人，现在终于得以清晰。
他只感觉原本空洞麻木的心都跟着再度活了过来。
良久良久。
可是随即他却也忍不住心生恍惚和后怕，如果今天他并没有出现在拍卖行的话，那顾晚岂不是也会攀附上其他人？是不是谁买了她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替她还钱，她就能……
虽然心疼她的遭遇，但是厉寒锡却还是被心底的烦躁和恐慌给代替了情绪的主导。
……
顾晚做梦了，先前她梦到的还只是顾家刚刚破产时的落魄凄凉生活，后来就梦到自己稀里糊涂被厉寒锡拍卖到手，她被打包好了送走，拍卖行的人看她浑身都忍不住地在颤抖，可能也动了恻隐之心，特意劝她：
“你也别想太多，虽然你这样的身份只能做雀儿，不可能有人会光明正大地把你领回家里，但是好歹你的这位买主也是圈子里难得的干净人，最起码不会把你折腾得太惨，你只要好好照顾了，等过几年金主腻了，说不准还能放你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呢……”
属于她自己的生活嘛？
顾晚想。
她昨天还对未来没什么希望，想着甚至自己就死在今天也没什么的，可现在在拍卖台上她孤立无援却还强颜欢笑地露出讨好笑容时，在人群里和那位买下她的金主对上了眼神。
只是眼神一瞬触碰，她就感觉脑袋里朦胧了很久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
……
她嘴巴张了又闭上。
别说了。
别相认了，毕竟她现在这副模样真的怪狼狈的。
可是真的被他买下后，顾晚心底酸涩胀痛之余却也觉得欣喜，如果注定她要走上一条绝路，但是这条路的尽头既然是她喜欢的人在等着她，那她坦然接受就行。
……
但是厉寒锡他活脱脱就像是疯狗！
顾晚强撑着等到后半夜也没等到厉寒锡回来，她看着明显是平常没人居住的别墅，心底又突然想起来拍卖行的人说她是不会被领回家的，心底酸涩地捧着腿想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疲倦蜷缩在旁边睡着了，可结果后半夜就被人生生舔醒了。
一睁眼，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厉寒锡伸手捞起了腰肢。
“洗过澡了吗？”
喑哑低沉饱含情欲的磁性声音。
是厉寒锡。
顾晚愣了愣还是乖乖地回答：“洗过了，我不脏。”
大抵是她的柔顺取悦了他，接下来一晚上顾晚都没能再睡，被他翻来覆去折腾好多回，最后硬是三天都没能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