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尘何其平静坦然，仿佛这些事情在他看来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起伏。
他看着这一切。
他觉得所有人都不配拥有灵魂。
就这般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地愚弄地所有的人。
“你……你……”
顾晚想骂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怨恨却也茫然。
因为很快她看到慕容尘也开始落泪。
“……鳄鱼的眼泪吗？”顾晚好笑地笑出来，“因为你接下来要准备杀我灭口，所以先象征性地落几滴眼泪，就勉强算是提前祭奠过我了吗？”
慕容尘轻轻伸手，在察觉到顾晚猛然后撤偏开和他的接触时，他才垂眼，黯然地收回了手。
“我不会杀你，我舍不得杀你。”
“可我已经知道这一切了，你不杀了我，你怎么办？”顾晚流着眼泪笑着看他，像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心，“还是说你想将我的记忆也重新洗掉？”
“我不会……”
“不会把我的记忆洗掉吗？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想让我想起来我四岁前走失的全部记忆？不就是怕我想起来了后，会给出线索，让家里人顺藤摸瓜查找到你才是罪魁祸首的元凶吗？”
“……随便你怎么说。”
“还是说——”顾晚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你是想偷偷地把我给再度掳走，就像是你这些年驯服安安那样的，驯服被你重新将记忆全部洗干净的我？”
“我不会对你这样，你不能这么想我。”慕容尘眼神像是心都快碎了，“我这么爱你，又怎么舍得会这么对你？”
听到这里的顾晚被逗笑了。
她笑得捂住肚子。
眼泪却掉的更加凶了。
“慕容尘……不，荣西顾，你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的只是在你最缺爱的时候，愿意将所有真心都傻傻地贡献给你的那个人而已。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真正的喜欢不是你这种的。”
“不是我这种又是哪种，是厉寒锡的那种吗？”
慕容尘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几乎是弹跳起身：
“可厉寒锡对你难道就好吗？他买了你，却只把你当成金丝雀，一样没有尊重过你的自我和灵魂！”
说到这里，慕容尘咬牙切齿眼神里满是怨毒。
“如果当年没有他在你养父跳楼自杀后先我一步买了你，那你现在满心满意都只会是我，根本就不会有他什么事情！更何况你就算跟我走我也不会洗掉你这些记忆，我只会想让你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你只要记起来你就会喜欢我爱上我的，毕竟你本来就是喜欢我爱着我的，是他……”
“啪！”
顾晚终于忍不住奋力抬手给了慕容尘狠狠一耳光。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直到现在，她才认识他。
“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
“你喜欢我！”慕容尘反应激烈，不顾顾晚的拼命挣扎将她紧紧地抓在怀里，他目眦尽裂，似要泣血，“你是喜欢我的，你只是忘了！你只要想起来，你就会知道你喜欢我，你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我！厉寒锡不过是我的替身，不过替身！”
顾晚拼命挣扎反抗，但却架不住慕容尘的力道惊人。
最后她挣扎不过直接狠狠张嘴照着慕容尘的脖颈就是一口，直咬得她牙根发软嘴里满是血腥，但慕容尘却也没有松手。
“你是喜欢我的，你只要将过去重新记起来，你就会记得你喜欢我且只喜欢我……”
“之前顾忌你想起来会将你被人掳走的事情也想起来，所以我才没想着让你想起来，但是现在我不用再顾忌了。”
“我会让你重新想起来的。”
“别怕。”
“乖乖。”
顾晚拼命拳打脚踢，但这些在慕容尘眼里看来却都只是在挠痒痒似的。
渐渐地，顾晚没了力气。
她像是木偶般丧失了全部力气和精气神，突然就难以抑制地崩溃痛哭出声。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啊……为什么毁了我两段幸福安稳生活的人，竟然都是你啊。”
慕容尘心疼地伸手捂住顾晚的脑袋，他哑声哄她，“别哭乖乖，很快就好了，等你想起来你喜欢我的事就好了，等你……”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顾晚终于哭累了，她如一摊烂泥般由着慕容尘抱在怀里。
很久后。
顾晚很轻地说：“杀了我吧。”
闻言，慕容尘全身都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乖乖……”
“或者挟持着我好快离开吧。”顾晚已经气若游丝，“你不可能没察觉到，这栋别墅已经被特警包围了。”
“……”
慕容尘却仍然紧紧地抱着她。
就像是世界即将毁灭。
他在最后的净土上。
拥抱自己的神明。
可是神明却只想着自我陨灭，神明疲倦地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不可能会经历这种人生。”
只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慕容尘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顾晚突然撑起来身体抵住他的心口位置，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当年，真的是所谓的组织自作主张地找上你却被你拒绝，还是你主动送上门去毛遂自荐的？”
“……你……”
记忆再度被撼动。
慕容尘突然想起来十岁的自己悄悄地找上那些人说：“我想变得强大。”
而后来察觉到后面有人偷听。
他却也只是冷淡地表示：“交给你们处理。”
他还急着去找他的乖乖呢。
但没想到，一墙之隔的人竟然就是他的乖乖。
顾晚补充说：“你刚刚说错了，你说等我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就会重新喜欢你，就会重新地爱上你，甚至为你而原谅你之前的所有错误，但是你说错了。”
顾晚眼神空洞，却恨意明显。
“我现在已经想起来了一切，但是我仍然恨你，且更加地恨你——要是你一直没出现，就好了，要是我早跟爷爷说不让他收养你进慕容家，那就好了。”
……
多年前的回忆再度回笼。
“砰——”
子弹兜兜转转，终于得以正中慕容尘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