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子墨拒绝了许颖微跟付如烟的邀请,目送她俩上马车后,自己也走了。
是夜,付如烟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许颖微让下人把炭火烧得更旺些,她摸着女儿肉藕似的小胳膊,她温声道:“烟儿,今日去念书,可还习惯?”
“挺好的。”付如烟咕哝着,翻了个身。
“有发生有趣的事情吗?给娘亲讲讲,好吗?”
在家里等了一天,念了一天,傍晚才把女儿接回来,许颖微想得紧,只想多跟女儿说说话,聊聊天。
付如烟“唔”了一声,道:“娘亲,明天多给我带一些蜜饯点心吧。”
“今儿个带的不够分,我都没吃几口呢。”
许颖微失笑。
“好,明天让梅兰给你带着。”
付如烟满意了,“娘亲,我好困。”
许颖微给她盖好被子,“睡吧,娘亲陪着你。”
付如烟抱着许颖微,亲了一口娘亲香香的脸颊,闭眼窝着睡了。
很快,付如烟便适应了晨起进宫念书的生活。
只是每日晨间起来,都要闹一会儿困。
不过,她能克服。
“烟儿,实在累了,就休两天。”许颖微出来送女儿,看女儿打着哈欠,又连入了一个多月宫,心疼了。
“娘亲,读书时正经事,不可荒废。”许颖微反过头来,开始教导自己的娘亲。
许颖微摇头叹气。
这时,青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梅兰,小姐的书袋,给。”
梅兰接过去之前,许颖微拿过来,提了提。
许颖微皱眉,她打开书袋,里面竟是空的。
一本书都没有!
广业堂的夫子如此仁慈?
课业都不留?
她暗自思忖着。
不应该吧。
“娘亲,我快迟到了,我走啦。”付如烟在前头跑,梅兰从许颖微手上接过书袋,埋着头跑了。
“慢些,当心摔着。”
到底担忧女儿,许颖微便把疑点忘在了脑后。
日子过得飞快,朝阳升落,便是一月过去。
养心殿内。
入夜时分,烛光冉冉,小太监剪了灯芯,让殿内更亮堂些。
大祈帝边手执奏折,边听太子许枫霖汇报江南水患灾情。
“父皇,江南各郡自四月以来,霪雨瓢泼,天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哭嚎声上达天听,若不施以手段,恐将失去民心。”
许枫霖声音悲痛,眼睛都红了。
那些可都是大祈的子民啊!
许枫霖深深地垂下头,掩去面上沉痛。
他略微抬头,正好看见皇帝放下手中奏折,换了一本,继续翻看。
俨然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许枫霖紧了紧手。
“父皇,儿臣并非危言耸听,白日收到线报,此次江南水灾持续时间长,水位高,来势迅猛,洪涝灾害甚重。五泉成了汪洋大海,山仪城北积潦盈尺,黎洲田亩尽毁,还有华光、黄泥滩、兖州……皆受灾严重,更为可怖的是,大灾过后,必有蝗灾、时疫,父皇,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皇帝合上奏折,一双犀利的凤眼,朝许枫霖看来。
“这些……巡抚都御史樊成河已尽数禀明,用不着你提醒朕,说些朕不知道的。”
许枫霖头埋得更深。
皇帝微微叹口气。
身为储君,太子还是谨慎了。
“依你所言,太子,你觉得应该如何治理?”皇帝抛了个问题出来。
许枫霖垂着头,却能感觉到宝座上自上而下压下来的重压。
他闭了闭眼,顿了一声,缓缓道:“儿臣以为,自当拨款赈灾,开仓食粮,减免赋税,遣派良臣。”
以往数代,治理水患,大多沿用此法。
许枫霖的回答中规中矩,皇帝并不满意。
“不要跟我说那些假大空的虚话,朕问你具体措施,从哪儿调粮?赋税减免多少?调派哪一位良臣?”
皇帝眸光下落,紧盯着许枫霖。
他的太子已然长成,今天来找他之前,定与人商谈过,回答虽然稚/嫩,但也尚可,就是这章程还是得调教调教,太糙了。
许枫霖心中微动,来时,他正要吐出与幕僚商议的细处,门口徐公公弯腰来报,“陛下,太子殿下,二皇子求见。”
皇帝皱眉,眉宇间不满溢出。
他正调教太子呢,老二瞎蹦跶什么!
“儿臣见过父皇,吾皇万岁。”许云恒进来先行礼。
“起来吧,你有何事?”皇帝语气不佳。
许云恒听出来了。
近来江南水患的灾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都,想必父皇定是因为此事忧虑。
他若是能在此事上表现一番……
许云恒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愿为您分忧。”
“你能分什么忧?难不成你想去江南,厘清水患?”皇帝眯着眼,打量着许云恒。
看到许云恒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像是害怕了,皇帝眼中发冷:“你不愿意?”
四个字压下来,许云恒端着手,额头早已遍布细汗。
父皇真的要派他去江南?
那可是个苦差事,讨不了好不说,压不住暴起的灾民、处理不当,怕是会惹得父皇不快。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父皇,儿臣——儿臣难当大任,儿臣惭愧。”
皇帝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还挺有自知之明!”
许云恒闻言,忙把腰弯得更低。
“既无能,那就多料理宫中之事,你大皇兄诞辰在即,你去忙活吧!”
说完,皇帝摆了摆手,许云恒生怕再惹得父皇心烦,退下了。
走下丹陛,他苍白的脸总算恢复几分红润。
他握紧拳。
父皇当着许枫霖的面儿斥责他,还让他料理宫务,可是觉得他不堪大用,只能像女人一样忙些鸡毛蒜皮?
回到宫中,他木着脸,目光落在填漆戗金博古格上,忽的,他目光凝滞,握紧的右手搭在桌上。
他最信任的幕僚,行礼后起身,见许云恒脸色欠佳,结合方才他从小太监口中获知的,他轻声道:“殿下,陛下忽然发怒,会不会是知道了您的作为,敲打您呢?”
霎时,许云恒如同当头被敲了一棒子。
在幕僚的分析声中,许云恒的心越来越凉。
这才多久,他就露了这么多的破绽吗?
许云恒眼前发黑,感觉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