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能跟她说什么？
说我觉得压力很大，为什么我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
说我现在想回到过去，让母亲不要离开F国，离开外公外婆身边，哪怕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没能成为她的儿子也好。
我希望我的消失，能换来她的一生顺遂？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蒋婉马上就要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和我的母亲一样，都需要我来支撑起她们的精神世界。
我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臂上。
“我确实有心事，可我也知道我所肩负的责任是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我早就对她说过，我很在意家庭。
童年的遭遇，让我比任何人都渴望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否则，我也不会在看清楚蒋婉的真面目后，还愿意收养七七，愿意留在那个破碎不堪的家里。
蒋婉放开我，走到我面前：“可你不开心，能跟我说说吗？”
我点了点头，拥着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也是个幸福的孩子。”
我的思绪跟着我的话语，走进了那段我很久都不敢去想的回忆里。
小时候，我并不理解我的家庭到底有多么令母亲厌恶。
虽然父亲经常醉醺醺的，也经常对母亲大打出手。
但他也有正常的时候，他正常的时候，会带着我一起做手工。
他会夸赞我：“我们阿隋真的是继承了父母的天赋，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
我也会和其他孩子一样，拿到来自于父母的奖励。
每个孩子，都渴望拥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
所以，我不理解母亲遭受的苦难，我知道父亲不会一直这样。
他也许......只是生病了。
等他的病好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再欺负妈妈了？
可我始终没能等来这一天。
我等到的，是父亲的变本加厉。
为了生计，母亲必须要出去工作，我会被留在家里。
多数时间，父亲都是不在家的。
我虽然害怕，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尽情的去看动画片，也可以吃着母亲留下来的零食，肆意的玩玩具。
父亲在家的时候，我是拘谨的。
我怕他会生气，也怕他会突然“发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竟然开始相信鬼神。
家里供奉上了几座佛像。
没人的时候，我会盯着佛像看。
我并不觉得它们可怕，反而它们一个个都慈眉善目的，就像楼下小区里愿意夸奖我的爷爷奶奶。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父亲手里握着三支香，对着佛像连连鞠躬，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不懂他在做什么，所以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爸爸，你在做什么？”
他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转头看我的时候，脸上带着和颜悦色的笑：“阿隋，这是在拜佛。”
“只要心诚，佛祖就会让我赢钱回来，到时候爸爸带着你和妈妈搬到大房子里去住好不好？”
他的心思并没有都放在我身上，说完，他就转头对着佛像继续念叨。
当时的我不懂，现在想想，大概是佛像被请回来后，他赢了钱，觉得这一切都是拜佛求神带来的。
耳濡目染，我也学会了。
每当我一个人在家，觉得害怕。
或者是，父亲突然回到家，一脸凶相的时候。
我也会学着父亲的样子，拿着板凳，取来三支香点燃，对着佛像拜了又拜。
心里默默地祈求妈妈早点回来。
妈妈很瘦弱，却也很厉害。
即便是在父亲面前，她也从不畏惧，会将我护在怀里，与父亲争执，大吵。
最后父亲会愤怒离去，一连好久都不见人影。
父亲离开家后，母亲的脸上才会露出真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