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了两天多,终于到了沪上。
宁媛两天没洗澡,也没顾上一身汗臭,带着人一起把货都卸下来。
卸货的时候,她就瞧见远处闹闹嚷嚷的。
她认识了好几个火车站的员工,也会过来帮忙接个站。
“前头这是怎么了?”宁媛有些好奇。
一个火车站的员工摇摇头:“跟你们一趟车过来的,一男一女,穿得太露富,被人又偷又抢的,女的长得好看,差点被拖下车强了,还好那男的会点拳脚功夫,又有人叫了乘警。”
“这瞧着就是没长途火车出行经验的小布尔乔亚。”宁媛听了摇摇头,也没往心里去。
欧明朗帮她拖了个大麻袋,气喘吁吁:“走吧,宁媛,晚上我还得回学校呢!”
宁媛点点头,也扛了个小点的麻袋:“走走!”
她都想好了,要做沪上最早的电子产品批发商,第十百货那边也答应以后装修完毕后给她一个柜台!
从沪上,辐射整个长三角!
只是,她没想到在火车站外指挥用卡车装货和登记的时候,竟会遇到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遇见的人......
“你是......宁媛?!”
有人忽然站在她面前,有些惊讶地叫她。
宁媛嘴里还叼着个笔盖,拿钢笔在笔记上记录,忽然听人叫自己,声音还有点耳熟。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短袖衬衫和解放裤,提着公文包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
她愣了一下,好一会才认出来:“李延?”
她上辈子的前夫?
李延看着她灰扑扑的样子,眼底闪过复杂:“你怎么会在沪上......我以为你回宁南市了。”
他去读省林校之后,就没有再回过四塘村,也没有听到过宁媛的消息。
宁媛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我在沪上读书和工作。”
说着,她目光扫过李延身边一个梳着大辫子,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的单眼皮方脸姑娘。
她一怔:“这是你......对象?”
李延一愣,看了眼身边的姑娘,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嗯,她是通讯社的记者,在我们学校读夜校进修时认识的,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对象?”
宁媛看着那个站在李延身边微笑冲她点头的女人,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猜的。”
为什么会知道呢?当然是因为这个女人......在上辈子就是李延的红颜知己。
这辈子,他们还是遇上了。
李延看着面前灰扑扑的姑娘,微微蹙眉:“你和......荣昭南离婚了?”
他眼里闪过恼火:“当初你那样帮他,他日子好了,怎么能对不起你!”
没离婚,宁媛怎么可能一个姑娘跑来沪上,而不是跟着荣昭南去京城?
宁媛摇摇头,刚想说什么,李延忽然认真地说:“宁媛,咱们是老乡,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来沪上拿物资指标,会在物资局呆一段时间,我能帮你一定帮。”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看着面前的姑娘满头大汗辛辛苦苦干活的样子,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得劲和闷疼的感觉。
就像......
自己亏欠了她很多的感觉,仿佛她这么辛苦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宁媛微微蹙眉,李延不是好丈夫,但为人在工作上一向刚正不阿。
她记得沪上物资局指标的事儿,里头牵扯到行贿案,他差点被人打死。
她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计划经济,很多大宗物资是牵扯水很深的,你自己注意安全。”
李延身边的女人闻言一愣,再看回宁媛的目光里就有了警惕:“你不是搬货的,能知道那么多?”
李延听着她语气不好,顿时蹙眉:“你别那么说话,宁媛是好心提醒我!”
说完,他看向宁媛:“我对象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宁媛淡淡一笑:“没关系,可是我没什么困难,我就是干个个体户赚点生活费罢了。”
她能看出李延对她有愧疚,虽然她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对今生她这个早已没了交集的人为啥会有愧疚。
但她能看得出,他大概误会她现在过得无比艰难!
说话间,欧明朗忽然从身后冒出来,气喘吁吁:“九叔他们把东西都搬上去,衣服一共八十八袋,电子......你朋友?”
欧明朗话说一半才注意到宁媛面前站了两个人。
宁媛笑了笑,坦荡又大方地介绍:“这是我以前插队村里的大队干部和他对象。”
她现在的心境不同,前生的事情仿佛像一个梦,早已不介怀。
李延看着欧明朗虽然也是灰扑扑的,但是那张秀气清朗的面容和气质却是挡不住的。
他有些怔然和疑惑:“宁媛这是你现在的对象?”
宁媛摇摇头:“他是我......”
话音未落,忽然身后响起了两声喇叭声——“哔哔!”
一辆红旗小汽车开了过来,在他们身后停下。
欧明朗立刻拍拍她:“上车了,车站前面人太多,除非卸货,不让停!”
宁媛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延笑了笑:“我得走啦,以后有机会再聊吧,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过得挺好的,祝你们幸福,百年好合!”
李延错愕地看着那辆车,又看看她,尴尬又僵硬:“你这车......”
“我和朋友合伙做买卖呢,大货车是拉货的,偶尔用个小车,出行也方便点,当然,车是借的。”她坦率一笑。
李延身边的女人小声说:“这年头能借车的,也不是一般人吧。”
说着,她轻轻推了李延一下,脸上也有了笑容:“大家都是老乡,也不留个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