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远候那颗心一下子跳了起来。
“陆大人为何突然问起小儿?”绥远候愣了下,见陆焕没说话,又补了一句,“可是小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
陆焕轻笑一声:“那倒是没有。”
绥远候心里还是难耐,不问出点什么,他实在不放心:“那……”
“随口一问罢了。”陆焕道。
绥远候立刻觉得口干舌燥,又怕自己半天不说话会更让陆焕怀疑:“小儿今日……临时出门了,南门那边开了新的戏曲班子,有人约他前去……”
陆焕道:“好,既然他不在,那我就走了。”
绥远候立刻站起来:“陆大人慢走。”
他亲自把陆焕送出去,等他走远了,才匆匆回去,让人把顾夫人喊来:“鹤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顾夫人愣了下:“不是已经说好了,要接着苏家开府办宴的场合……”
她已经什么都打点好了,甚至跟与她关系极好的那几个管家娘子,她都暗戳戳的通了气,希望到时候无论自己做什么,她们都能帮忙推这些。
当然,具体什么事她可没说。
绥远候没有遮掩,直接道:“来不及细说了,陆焕已经盯上了咱们家,他刚才还问鹤儿去了哪。”
“你想,要是这几天内,陆焕的锦衣卫查到了我们家的事,以他现在的身份,他一定不会希望陛下多出一个私生子,来威胁太子殿下的地位。”
在他眼里,当今陛下没几个能用的皇子,先前最有希望夺嫡的端王已经离京,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
要是出现私生子,这个私生子又深得陛下喜爱……
“就是,咱们家鹤儿如此优秀,要是被他察觉,可能威胁太子,那就不好办了!”
顾夫人十分担心,当父母的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十分厉害的。
“但是正巧,今晚西域的新时辰要入京,陛下办了宴会,陆大人想让我去。”
“为什么啊?”顾夫人问。
绥远候一急:“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说来话长,但是咱们必须用今晚的机会,给鹤儿和咱们留下一个以后的前途。”
“对!”绥远候说服了自己,“我这就让人告诉陆焕,我今晚一定去,过了今晚,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你去跟鹤儿说一下,我带着你们一起进宫。”
顾夫人诧异道:“我也能进宫?”
一般是不会的,但既然陆焕告诉他,是要跟那边打好招呼,免得西域使臣有点人生地不熟。
所以他就算带上家人,也是十分合理的。
“就这么定了,你们快去梳妆。”
另一边,陆焕很快得到了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去告诉绛雪,让她随时准备进宫。”陆焕顿了顿,忽然又道,“算了,不用等,让她跟我一起进宫吧。”
原本是想着她毕竟是苏鸣玉的妹妹,要是被西域人看到,说不定会令她为难,但今晚的重头戏也不是他们,没什么大关系。
身旁的锦衣卫应一声,去让人通知陆焕,同时又道:“顾家那个小姐……似乎对您有意?”
陆焕脸色未变,随意点点头:“顾家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
来参加宴会的人,除了使臣,还有老皇帝和太子。
太子带了陆焕,陆焕带了苏绛雪。
绥远候作陪。
原本按照大楚的理解,迎客也不必皇帝亲自来,太子去就行了,根本不用皇帝亲自去。
可是皇帝现在急着巩固自己的势力。
晚宴之上,一曲歌舞过后,桌上的果盘也都撤下去,西域的大王子库勒抬头,这才道:“听闻贵国陛下近日身体不好,才让太子殿下监国,今日能见到陛下,实在是我的荣幸。”
老皇帝闻着殿中安神香的气味,好半天,才把自己那股烦躁的心情压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烦躁的心情越来越多,原本这香只是点在起居殿,现在他只想时时刻刻闻到。
苏绛雪看一眼陆焕,这个香偶尔闻一次,没什么关系。
老皇帝道:“西域有意与大楚修好,是两方百姓之福。”
太子也跟着寒暄几句。
一旁的顾夫人一边用眼神看着自己夫君,一边手中攥紧那两个装着头发的盒子,还时不时看一眼陛下。
“娘……”顾鹤坐在顾夫人身边,小声喊了一句。
他今天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绥远候也没有告诉他,他只觉得自己难得进宫,又是大出风头的时候,总是这么坐着,好像也没人看得见他。
苏绛雪轻轻看一眼顾鹤,不知道过一会儿他还会不会觉得这个舞台太大,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顾夫人耳边嘈杂的听着绥远候跟库勒十分生疏又假装热情的寒暄,忽然一抬头,大声道:“陛下!”
绥远候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她。
顾夫人也是一惊,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喊出了声。
许是因为她心中都是为自己认爹这回事。
但她这么一叫,已经把殿内无数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道:“陛下,臣妇今日进宫,还有一件要紧事想禀报陛下。”
老皇帝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可是现在听到她说有要事禀报,忍不住就心中烦闷,刚想开口拒绝,却听白琰开口。
“今日是什么场合,绥远候夫人有话也不必赶在今日,不如明天再说。”
陆焕也幽幽道:“今日待客,不议朝政,顾夫人有话改日再说吧。”
顾夫人心中一惊,原本就紧张的手更加颤抖的厉害,可她手里还拿着两个盒子,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陛下的儿子。
老皇帝原本想把人赶走,但听到白琰和陆焕都这么说,忽然就觉得心烦。
他非得跟他们对着干不可。
“陛下,”德顺公公道,“您觉得呢?”
“外臣倒是很好奇,这位顾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老皇帝顿了顿:“好,绥远候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吧。”
绥远候原本紧张,但事已至此,也只得给顾夫人一个鼓励的目光。
顾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立刻下定了决心,她拉着儿子的手走出来,两人一起跪在大殿之内。
顾鹤一脸茫然,但猜到要发生什么事,还有些激动。
“陛下,臣妇有一件事不得不说,顾鹤,侯府的儿子,他的生身父亲,其实根本不是绥远候,不是我的夫君!”
她的话虽然有些颤抖,但是却十分清楚,让殿内的人都听进了耳朵里。
“你说什么?”陆焕率先开口,你的意思,是陛下跟你有私情不成?“来人,此妇人如此玷污陛下的名声,将她带下去!”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锦衣卫上前。
老皇帝原本也被顾夫人的话惊呆了,他甚至不知道顾夫人在说什么,可是很快,他看到自己的大殿上,陆焕随便一叫,就有锦衣卫进来,顿时怒道:“慢着!”
顾夫人一看陆焕这个反应,立刻觉得他是在阻拦陛下有新的儿子,立刻道:“臣妇并非这个意思,实际上,顾鹤也不是臣妇的儿子。臣妇只是想说,这是陛下的儿子,是陛下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顾夫人大声一喊,这下又把殿内众人惊得不轻。
西域的库勒见状,伸手拿起一个杯子,他来大楚,早就想过或许可以看些戏,谁知道才刚来,就已经能看到这么热闹的事情。
“陛下,”陆焕开口,“皇嗣的事情岂能儿媳?难道陛下就这样轻易听信这个妇人的话,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老皇帝揉揉额角,忽然想起了这个顾鹤。
这是当年他刚登基没多久,有个宫外的女子借着给御膳房送菜的名义进了宫,然后千方百计见到他,告诉他自家主子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个男孩子。
那个女子的主子,确实跟他有过一夜夫妻,时间上也算的对,可是他那么多疑,哪里能轻易相信这个孩子即使他的。
兴许是早产,兴许是她随便从别处抱了个孩子来,总之,老皇帝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同样的,他也担心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他要是不要,这孩子流落在外,他还有点心疼。
于是他打发人跟着这个女子出宫,很快见到了他说的那个孩子。
恰逢那时候绥远候的夫人失子,他想了没多久,就把这个孩子充当过去了。
再后来……
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实在是来找他的孩子太多了,他记不得也算正常。
时间上算,顾鹤也确实该长这么大了。
老皇帝不自觉将目光放到顾鹤身上,顾鹤长大了嘴,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看看自己的父亲。
“怎么会……怎么……”
顾鹤难以置信:“我怎么会不是你们的孩子?”
可是他震惊之余,同时也觉得兴奋,一颗心在隐隐跳动。
要是他真是皇子,那以后,以后岂不是要发达了?
“陛下请听臣妇说完!”顾夫人重重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