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自甘堕落,居然还好意思冠冕堂皇的找借口,苏绛雪,本宫要是你,现在就抹脖子上吊了,哪里还有脸来陛下面前。”
太子妃见状,也落井下石,小声悲愤道:“是啊,要是我,我也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苏绛雪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她看向太子妃,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是一个看棋子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妃不知为何有些慌乱,有种不好的预感。
贵妃冷笑:“该不会是想着,太子可以娶你吧?你还真是不知廉耻,怎么有脸攀附太子的?”
苏绛雪嘴角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贵妃:“是啊,我也不明白,有些人明明不知廉耻,却还能厚着脸皮活在世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贵妃脸色发寒,贱人,居然敢讽刺她。
“父皇——”
“父皇——”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是端王和凌王一起到了。
“容我跟前端王妃再说两句话。”白子渊看向老皇帝,又看了看贵妃。
老皇帝正心烦,挥手让他随意。
白子渊走到苏绛雪面前,凝眉低声:“苏绛雪,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还没想好吗?”
苏绛雪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后退一步:“端王请自重。”
“你简直不可理喻。”白子渊攥紧拳头。
另一边,白子钊也走到贵妃面前行礼:“母妃。”
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他轻轻看向苏绛雪。
——你要好好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要站在贵妃的对立面。
——他当然想清楚了。
“母妃,收手吧。”白子钊声音很低,尽量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
贵妃脸色发青:“滚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真是白养了这个儿子,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跟自己作对,她究竟造了什么孽?
“母妃明知道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白子钊定定的看着她,“就因为你管不住你另一个儿子,就要对她下手?”
“放肆!”贵妃低声怒吼,要不是老皇帝在场,她能直接给白子钊一巴掌。
白子钊轻轻叹息一声:“父皇,儿臣之前说过一次,第一次与苏小姐见面的时候,她就是在大街上救了我,姿态也有些不雅。若不是她,儿臣现在已经死了,若是非要说什么男女大防,难道父皇和母妃想让我去死吗?”
“本宫信她——”
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看起来脸色还是难掩苍白,说话却掷地有声。
苏绛雪这才看见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似乎是已经听了很久。
皇后轻轻朝苏绛雪点头,走到最前面,直视皇帝:“琰儿是我的孩子,绛雪是我请去给他治病的大夫,陛下要处罚她,不妨先处罚臣妾吧。”
她眼神冷漠,看向老皇帝时,居然没有一点感情。
老皇帝一下子被她这副顶撞的眼神刺痛:“你身为皇后,做事怎能如此不当心?”
贵妃趁机上前:“陛下可别气坏了身子,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恐怕外面人会说,皇后是故意让太子抢端王的……”
贵妃小心观察着老皇帝的神色,又立刻笑道:“当然,那都是不知情的人乱说,陛下可别因此生气,就错怪了皇后娘娘。”
皇后直视着老皇帝,半点退缩都没有:“琰儿是我的儿子,我当然担心他的腿,有任何可能,我都不会放过。”
老皇帝原本就被贵妃激得气坏了,现在立刻抓起案上的香炉,啪得一声,香炉砸在皇后脚下。
贱起灰尘无数。
“你的意思,是朕不关心琰儿,不担心他的腿?”
“娘娘……”苏绛雪连忙去扶她。
皇后的目光落在脚下的香炉上,眼角浮现一丝悲凉:“陛下关不关心他,自己心里有数。”
真的关心,怎么可能任由那样一个太子妃,在太子府中无法无天。
真的关心,怎么可能连东宫都不让白琰住,在外面给他专门建的太子府。
真的关心,怎么可能一点实事都不让他做,除了太子的位置,白琰还有什么?
老皇帝更加生气,拍着桌案站起来:“你今日是非要跟朕过不去吗?”
白琰是他唯一的嫡子,他顶着群臣的意见要立他为太子,还不够吗?为什么皇后一点都不理解他。
这么多年夫妻,居然还没有贵妃让他舒适贴心。
皇后款款而拜,姿态大方:“陛下心中有气,处罚臣妾就是,不要牵连无辜。”
苏绛雪心中一酸,她没想到皇后会替她把这件事扛下来。
她已经打算离开宫城,就什么委屈都不在乎了吗?
“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父皇要处罚母后,不如先处罚儿臣。”一道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白琰坐在轮椅上,腿上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金属架,贯穿他的腿骨,帮助他的骨头重新愈合。
身后,陆焕推着轮椅,将他推到最前方。
老皇帝一看到白琰的腿,当即着急:“这是怎么了?”
“过来。”陆焕嗓音清晰,朝苏绛雪道。
他的声音好像有种救命的魔力,苏绛雪毫不犹豫走到他身边去。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陆焕会误会她,就像陆焕也确实从来没有误会过她。
回报信任的最好方式,就是给予同样的信任。
白子渊看着他们离得那么近,不由面色铁青,闹出这样的丑闻,陆焕还当真不在乎他的脸面。
“苏小姐给儿臣治腿,若是没有意外,要不了几个月,儿臣的腿就能好了。”
白琰原本没打算说出来,他这太子身份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无数朝臣早就背弃他,将他视为迟早要被废的弃子。
他现在腿好了,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更不知会被多少人视为眼中钉。
可事关苏绛雪的名誉,他又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果然,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老皇帝一下就怔住了。
治病不是苏绛雪的说辞吗?白琰的腿残废七年,御医们都说,人不可能凭空长出骨头来,苏绛雪再厉害,吃什么药能长骨头?
所以他也根本没有想到,白琰的腿居然真的能治好。
自始至终这场对峙在分辨的,根本就是苏绛雪到底有没有跟白琰有私情。
可是现在看来,她居然真的在治病?
老皇帝看着白琰腿上那复杂的,他没见过的架子,如果苏绛雪真能治好白琰,那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嫡子,岂不是再也不用瘸腿走路了?
“母后和苏小姐都是为了儿臣的腿,却因清白一事无辜受累,儿臣实在不能让他人替我受过,父皇若是觉得此事有损风化,不如废了儿臣吧。”白琰看向老皇帝。
贵妃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太子自请废除!
他要是真被废了,东宫之位不就是端王的了吗?
白子渊却也怔怔的看着白琰,他的腿如果真能治好,父皇怎么可能在乎一点名声,恐怕巴不得把苏绛雪供起来。
至于废除太子,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对于老皇帝来说,一瞬间,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事,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不过是些儿女琐事,哪有嫡子的腿重要。
“苏绛雪,朕问你,太子的腿果真能好么?”老皇帝带着一丝期望问道。
苏绛雪点头:“只要好好休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陛下能看到效果。”
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好!”老皇帝啪得一拍桌案,再看苏绛雪,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环视一圈在场的人,道:“传朕旨意,太子与苏绛雪之事纯属讹传……”
“陛下!”贵妃急了,连忙上前跪下,“此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陛下要是这么说,只会让外人觉得陛下要替他们遮掩,要是三月之后,太子的腿好不了,今天的谣言会传得更甚,皇家颜面也会损伤,难以补救!”
老皇帝被贵妃这番话说的冷静下来,是啊,说什么能治好,只是苏绛雪的一面之词。
要是三个月之后,太子好不了呢?
“苏小姐真心为我治病,却受到如此流言,儿臣实在惭愧,陛下要是担心颜面,不如……”
“好了,”老皇帝打断白琰的话,他看着这个最大的儿子,“朕说过了,无论如何你就是太子,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动摇你的位置。”
白琰十四岁上战场,跟着他四处征战,几次三番救他性命,这种情谊,不是随便一个儿子可以替代的。
“颁布诏书,公布于市,还有谁胡言乱语,立刻押入大牢!”老皇帝看一眼苏绛雪,又看看专程赶来的陆焕,“乱糟糟的,你们赶紧扶太子回去,让他好好休养。”
皇后轻轻松了一口气,有朝廷的诏书为苏绛雪澄清,这件事,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
等到白琰的腿彻底好起来,苏绛雪的名声也会彻底反转。
只可惜,她就要走了,这一幕,她恐怕是不能亲眼看见了。
看着所有人离开,白子渊失落的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才愤恨的自言自语:“为什么你一定要糟蹋本王的真心?”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这份报应,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殿外,白琰坐在轮椅上,脸上写着心力交瘁四个字:“我实在没想到,她居然还敢。”
他说的当然是太子妃,他以为太子妃已经改好了,谁知道,她居然还敢趁自己昏迷,放火烧太子府。
“此时因我而起,苏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白琰弯腰,向苏绛雪行礼,要不是腿还不能动,他这礼恐怕会更大。
跟在白琰身后的太子妃,霎那间脸色苍白,直接绕到白琰面前跪下:“殿下,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不是我放的火,我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才想着要进去看一看,之后的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琰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轻飘飘的扔在太子妃面前。
二百两银子,是她给放火的小厮家人送去的。
“你和贵妃之前密谈,还要我拿出人证来吗?”白琰淡声。
太子妃惊恐的瞪大眼睛,贵妃不是说很隐秘,白琰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是你污蔑我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贵妃,”太子妃指着陆焕,朝太子道,“他都是为了苏绛雪才这么说的,殿下不能相信他的话啊!”
可惜,这次太子妃猜错了。
苏绛雪眼底的冷色落在太子妃身上:“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是贵妃刻意让太子知道的。”
陆焕看着她,眼底露出欣慰之色。
太子妃一下子几乎瘫倒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有……”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同意跟贵妃合作,为什么她还要害自己。
“你背叛过她,在陛下面前告她,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你?自始至终,你都没明白贵妃是什么样的人。”苏绛雪有些冷漠的看着她。
明明是最好的牌,却被她打成了稀巴烂。
“你闭嘴,一定是你跟太子说了什么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贵妃,殿下,你不能只凭借苏绛雪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做了什么,哪怕是贵妃故意透露给您,那也是她对我怀恨在心,她就是想除掉我!”
“要我把胭脂带来么?还是要我询问你院里的所有人,那晚你究竟去了哪里?”白琰道。
一句话,直接让太子妃哑了声。
胭脂是她的婢女,而她去贵妃这里,也是被贵妃带走,她自己完全没有防备。
真要查,怎么都能查出来。
“是她把我抓过去的,不关我事!”太子妃还想辩解,可是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或许还能有用。
可她咬死了没见过贵妃,现在再说自己被迫,白琰不会信她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白琰看向太子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我太纵容你了。”
太子妃一颗心直坠谷底,眼眶中全是疯狂的红色,她扑过去想抓住白琰的衣服,却被人拦住:“殿下,此事都是贵妃在背后指使,跟妾身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白琰垂着头,看着她脸上的面纱,心中那一丝不忍烟消云散:“没有你的吩咐,救火的人能冲到内院吗?”
她就算现在看起来再乖巧,也不可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太子妃张氏,七载结缘,如今反目生怨,见此分离,本宫赐你和离书,从此逐出京城,送回本家。”
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白琰还是没有休了她,念着多年夫妻情分,给了她一封和离书,也算是保全了她的面子。
“不……”太子妃痛苦不已,口中发出哀嚎。
怎么会这样呢?她刚刚听说白琰的腿要好了,还以为自己要跟着飞上枝头,谁知道,他居然真的要休了自己。
贵妃说得对,白琰选择她,就是因为他是个瘸子。
现在他的腿要好了,第一个要抛弃的人就是她。
她不能被抛弃,她要是回了本家,会被所有人看不起,她会死的,她不能死……
“妾还有孩子,冬儿年纪还小,难道殿下要让他没有母亲吗?”
她走了,她的孩子要成为谁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服侍太子七年,现在要为他人做嫁衣了吗?
“给你三天时间,收拾东西回去吧。”白琰冷声。
事已成定局,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太子妃瘫坐在地上,她不知道白琰为什么这么狠心,明明她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嫁给他,明明他们夫妻多年,明明他以前都很宠爱自己。
为什么她忽然就输得一无所有?
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就是皇后的寿宴,他连这场寿宴都不想让她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