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穿着一身深蓝暗纹蟒袍,随着走动,腰带上悬挂的梵文玉珩撞出微响。
纤薄的唇向上勾起,唇角似刀般锋锐,黑瞳中涌动着狠戾,那句“还以为她得肺痨了呢”
更是恶意满满,怎么看他,他都再无往日闲雅淡泊的从容。
孔嬷嬷捕捉到宋长安眼底飞速划过一抹杀意,抬手紧握他的手背,无声地劝他要忍耐。
深宫里多年隐忍的经历,令宋长安很快就能收起真实想法。
他一边为孔嬷嬷斟茶,一边唤来守在门外的朝晖:“药还需再熬一刻钟,你看着点火,我离开一会儿。”
朝晖有顾忌地瞧了眼惠王。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王爷身边不留个人保护,万一......
眼神里的隐语无需说出来,宋长安只是在路过朝晖时指了指药炉,示意他把药熬好,就足以表态了。
甫一走出房间,凛冽的寒风吹得人一个哆嗦。
惠王跟在宋长安身后,盯着他心脏所在的位置,笑道:“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我报复你?”
“怎么报复?”宋长安感受到如芒在刺的目光,也深知惠王眼下有多恨自己,却仍不设防地将后背暴露在惠王面前,“这块地儿已经染了八十多个僧人的血,还能容得下更多吗?”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却似一只鹰爪,险些将惠王的心脏抓爆:“你承认是你做的了?”
“先给孔嬷嬷下毒,再借大理寺的手铲除我在灵隐寺的布局,同时算好了我母妃会爆出自己疑似中过乌头草毒之事,令我被父皇厌弃。宋长安啊宋长安,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惠王怒而快走到宋长安的跟前:“你素日看似孝敬孔嬷嬷,关键时刻也做得出给她下毒的事来,到底是深受皇后教导,也养出了一副铁石心肠。”
熊熊燃烧的怒火中,有痛恨,更有杀气。
灵隐寺是神圣之地,几乎没有人对此设防,惠王布局十年,为的就是日后有一天能出其不意左右圣意,扳倒异党,甚至是弑君。
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因这种小事栽了跟头,最终逼得他不得不下令命沙弥自尽。
十年布局被毁,总该有人要付出点代价,才能平息他的怒火吧?
须臾之间,惠王已经替宋长安想到了无数种死法。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透过惠王的眼神,就能窥视到他内心的想法。
宋长安冷笑:“宋长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把亲近之人的死活放在眼里吗?”
“你什么意思?”惠王微愣。
宋长安推开惠王,说出的话和此时的北风一样刺骨:“意思是你春风得意几日,脑子就被吹走了。”
天上悠悠飘下细碎的雪粒子,落在宋长安的剑眉上,却扑不灭他眼底的怒火。
很显然,他对于孔嬷嬷被下毒一事也很不满。
惠王沉思半晌,才道:“孔嬷嬷给你传了消息后,就躲到太妃身边寻求庇护。她很清楚我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也不可能躲一辈子,所以她有理由做出这件事来。”
“有理由就代表一定会做吗?”
宋长安轻嗤一声,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屋内又传来孔嬷嬷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