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逗得陆老夫人又笑了起来,“缺心眼儿才好呀,什么都不用操心,心思越重的人,要操的心也越重。”
这话是看着谢停舟说的,谢停舟不闪不避,与其对视,终究还是陆老夫人先移开了目光。
“长留性子活泼,若是吵到了您,将他撵出去便是。”谢停舟说。
长留委屈巴巴,“我……”
陆老夫人道:“这孩子我喜欢。”
长留得意地说:“我就说我必须得来,世子起初还不准备带我,还是我以死相逼才带上我的。”
谢停舟斜他一眼,“成语不能乱用。”
长留道:“是真的,我说我想来看看天下第一的陆府到底是什么样,外头在传,说陆府的地砖都是用金子铺的,我晌午还偷偷挖了一块出来,刮了半天都没刮出金子。”
沈妤笑道:“这你也信。”
“你喜欢金砖?”陆老夫人问。
长留道:“金子谁不喜欢?”
“那我就送你块金砖。”
长留险些腿软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要了,我拿来也没用。”
“那就让外祖母赏你个缸子。”沈妤对陆老夫人说。
长留眼睛亮了一下,看了看谢停舟没敢收。
“外祖母,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您说。”沈妤道。
陆老夫人颔首,伸出手让她扶着起身进屋。
门一关,沈妤当即跪了下来。
“哎哟,你这是干什么?”老夫人惊道:“快起来,地上凉。”
沈妤不起身,看着陆老夫人说:“阿妤不孝,不能在外祖母跟前尽孝。”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拉着她起来,“哪有外孙女需要陪在外祖母跟前尽孝的?女儿家终究要嫁人,外祖母跟前有人,不妨事的。”
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原以为能再待些时日,没想到又要走了。
“朝廷发了檄文,不出几日便会传到洛州了,我不能在此久留了,否则会给洛州带来麻烦。”
沈妤盯着陆老夫人的手背,骨瘦嶙峋,皱纹交错,被岁月磨砺得苍老而沉重。
“准备何时走?”陆老夫人心中不舍,却尽量不显露出来。
“待哥哥大婚之后,次日就走。”
沈妤扶着她坐下来。
陆老夫人道:“经此一事,往后安宁的日子不多了,我瞧着谢昀那孩子是个有担当有魄力的,但他是世子,是往后的北临王,你既选择了这条路,要面临的东西,你真的清楚吗?”
沈妤乖巧地点头,“我清楚,我与他共进退。”
陆老夫人叹息道:“你不清楚,不论他是世子还是北临王,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妾,大周三百年,你听说过哪个王侯只娶一个妻的?”
“他不会。”沈妤肯定地说。
陆老夫人无奈摇头,“如今是如今,往后是往后。”
“若真有那一日,我休了他便是。”
“你这丫头。”陆老夫人哭笑不得,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孩子。”
接着便哽咽了。
路遥车疾,再见不知是何日,也不知她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沈妤如幼时一般伏在外祖母膝上,轻轻地说:“我不怕将来,我只怕没有放手一搏。”
前世她拘在江府的方寸天地,被伤病和身份消磨了斗志,此生她做了不同的选择,搏出了一条虽不完美,但无愧于心的路。
未知前路,前路便有无限可能。
外头突然热闹了起来,还夹杂着几声狗吠。
“是大黄。”沈妤眼睛一亮,“绿药他们到了,外祖母,我扶您出去吧。”
“我就不去了。”陆老太太摇头说:“你去吧,我歇一歇。”
沈妤扶老太太躺下才出了房门,便见大黄围着谢停舟团团转,尾巴都摇出了残影。
“狗腿子。”沈妤斥了一声。
大黄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看了半晌,确认之后朝她跑来,蹦跶着就要往她身上扑。
谢停舟:“大黄。”
声音不大,好多人都没注意,大黄却一下蔫了下来,收回前腿,只在沈妤的裙摆边蹭了蹭。
绿药眼泪汪汪,沈妤看她一眼,“怎么瘦了?一路上吃苦了吧?”
“没有呢。”二丫站在一旁说。
“没事,瘦了更好看了。”沈妤在绿药后背拍了拍,安慰道。
绿药一抹泪,“真的吗?”
“嗯。”沈妤说,转而看向站在后面一首没开口的西喜,“辛苦你了,带着两个丫头赶路,不容易吧?”
“都是奴才该做的。”西喜笑着说:“幸好把人给您带回来了。”
沈妤颔首,说:“你跟我来。”
她看了一眼谢停舟,谢停舟会意跟上,三人进了偏厅。
沈妤和谢停舟在主位上落座,问:“你离开盛京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是有些事。”西喜斟酌了一下语言,“您和世子离开盛京之后,盛京便封城了,那几日百姓都不敢出门,我们也不敢出去,过了好几日陆续有人出门,我才出门去探听消息。”
“世子。”西喜说:“北临王府的下人听说世子离开了盛京,好些人便席卷了钱财,将王府的库房都撬了。”
“库房被他们搬空了?”沈妤问。
西喜道:“没有,我听说好像是大理寺卿阻止了这事儿,王府的人全被收押了。”
沈妤看向谢停舟,“大理寺卿这是在帮忙还是在找事?”
“是左宗。”谢停舟道:“原大理寺卿在宣平侯一事中受了牵连,如今的大理寺卿是左宗,你在大理寺被关押的时候,他曾向我示好,可我们如今离开了盛京,他到底怎么想的,谁也说不准。”
“那只能暂且搁置在一边,你继续说。”
西喜点了点头,“后来我们就混出城了,只是……只是在听说朝廷发了檄文,老百姓也都知道了,我们原本是混在难民堆里慢慢走的,听说这事之后便快马加鞭赶来了。”
“你来晚了。”沈妤说。
“晚了?”西喜睁大眼。
沈妤“嗯”了一声,“我己经知道这件事了,两日后就离开洛州,绿药和二丫留下,你随我去北临。”
西喜闻言一喜,眼神也亮了几分。
贴身丫鬟都没让跟,却让他随行,那就是完完全全当他是心腹了。
“是!”西喜声儿都大了几分,“主子说去哪儿,西喜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