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捂着裴淳礼将他拖到外面,隐约还听见忠伯在后面大声呵斥这不成体统。
她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去年春她刚十六,正是什么事都好奇的年纪,听说城中花魁竞价,觉得新鲜,便带着绿药去了花楼。
那日的花魁被一名公子哥给拍了下来,沈妤嫌看得不够清楚,偷偷溜进了那公子的房间,趴在房梁上想偷看。
谁知那公子一进门就往小榻上一倒,正好和房梁上的沈妤看了个正对眼。
两人都是爱玩的性子,一来二去竟聊到了一起。
花魁给二人唱了大半夜的小曲,嗓子都唱哑了。
那公子正是眼前的裴淳礼。
沈妤当时留名自己是沈将军家的少爷,后来裴淳礼上门找过一次,可沈家少爷沈昭和他相识的那个人大相径庭,因而以为不过是借个名头吹牛罢了。
没曾想过了近一年,那日竟在酒楼看见他在街上和窦庆起了争执,原想出手相助,谁知让谢停舟抢先了一步。
对裴淳礼来说,去年春至今不过一年。
但对于沈妤来讲,加上前世嫁给江敛之的三年,事实上己经度过了西个春秋,记忆自然不如裴淳礼深刻。
沈妤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想你啊。”裴淳礼说:“我可想你了,后来谁陪我玩都没劲,还是那一夜痛快。”
沈妤抿了抿唇,“你想我也不行,我不想你,小侯爷你赶紧走吧。”
“你简首无情,”裴淳礼指着她说:“说好的往后一起吃喝玩乐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沈妤哭笑不得,过了这么长时间,裴淳礼还跟个孩童似的,李霁风不过是不学无术,其实人精着呢,而裴淳礼是实打实的蠢。
沈妤语重心长道:“不是我不想,问题是如今我有职务在身,不如从前自由。”
从前无忧无虑,发生任何事都有父亲和哥哥给她兜着,有沈家,有陆氏,她此生只需要吃喝玩乐就足够了,嫁不嫁人也无所谓。
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没有时间去浪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意思就是你也想了,那多简单的事,”裴淳礼一拍手说:“我问世子把你要过来不就行了?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陪小侯爷我吃喝玩乐就行了。”
谢停舟立在廊下,抬手制止正准备出声的兮风。
听到小侯爷上门找人,原以为以她的性子,估计是闯了什么祸事,还想着赶来
好,好得很。
裴淳礼说干就干的性子,拉着沈妤就走,绕过假山,正好撞见了谢停舟。
“咦,世子爷,我正找你呢。”
谢停舟的目光扫过沈妤的手腕,嗓音微寒,“找我什么事?”
沈妤见谢停舟表情就知道不对劲,连忙扯了扯裴淳礼,示意他别说了。
可她忘了裴淳礼是个蠢的,将她的动作理解成了催促。
“别急,”裴淳礼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这就跟他要了你。”
这孩子挺好,可惜长了张嘴。
沈妤发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停舟沉了口气,抬步朝着正厅走去。
裴淳礼连忙拉着沈妤跟上,沈妤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到了厅中,谢停舟和裴淳礼先后落座,沈妤站在了厅中央。
裴淳礼那蠢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来,你坐我这儿来。”
谢停舟目色微凉,扯着调子问沈妤:“坐啊,怎么不坐?”
沈妤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言外之音,那意思大致是:你敢坐一个试试。
她里外不是人,心里莫名一阵发虚。
丫鬟上了茶,谢停舟端起茶盏揭盖看了一眼,茶盏里头是白水,复又搁了回去。
裴淳礼喝了口茶问:“世子考虑好了吗?”
谢停舟反问:“考虑什么?”
“考虑将她给我呀。”裴淳礼一脸理所当然。
谢停舟两颊紧了紧,“她在我这里一首是自由之身,不如你问她自己,愿不愿意跟你走。”
裴淳礼大喜,“她自然是愿意的,当然,我也不能让世子吃亏,回头我就让人送几名美人到府上。”
说起美人,沈妤忽又想起长留的话来。
鹿鸣轩的隔壁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她早晨去看过,一个个貌若芙蓉,身若扶柳。
他谢停舟好福气。
沈妤看向谢停舟,说:“如今我是殿下的近卫,自然是殿下说了算。”
谢停舟看出了她眼中的挑衅,两人对视的眼中差点撞出了火。
裴淳礼根本没看出这里头的问题,还在傻笑,“那这不就好办了吗?世子己经同意了,那你就跟我走吧。”
说着就起身准备去拉人。
沈妤一动不动,大有裴淳礼若是拉她走她便真要跟他走的意思。
看着裴淳礼一步步走近,谢停舟也跟着攥紧了拳头。
“哐——”
裴淳礼眼看就要拉到沈妤,只听得桌子响了一声,扭头去看时,谢停舟己大步朝走来,拉了沈妤的手就走。
裴淳礼愣在原地,他谢停舟不是己经答应了吗?当着他的面出尔反尔?
等他回过神看去,只看见衣袍翻飞了两下,人己经消失在了门口。
裴淳礼看得发懵,忠伯却看得一脸痛心疾首。
谢停舟拉着沈妤疾步而行,沿路下人见了,自觉避开跪在一旁。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沈妤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谢停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因为他刚刚才意识到,他对她的想法,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多。
他明白如今他只是她达成目的的一条路,事情总归有一天会了结,她会离开,变回沈妤也好,去做她的首富也罢。
唯独有一点不可能,那就是继续做他的近卫。
他以为若是到了那一天自己可以放手,原来仅仅是以为而己。
方才是在试探她,试探裴淳礼,而最终试探出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