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己隐隐泛起光亮,沈妤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禁宫的屋顶都是明黄色的琉璃瓦,她一身夜行衣在黑暗中还能藏,只要天一亮就明显了。
她望了一眼宫门的方向,一跃而下,落地时悄无声息,隐匿在一根柱子后面,等待着巡逻的禁卫散开才偷偷摸出来。
“什么人!”
沈妤大惊,回头一看,暗叫不好。
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一列禁卫中有一人竟掉了队,一出来正好撞上。
“有刺客!”
刀兵之声骤然响起,禁卫立刻拔刀相向。
沈妤今夜没带刀,只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匕,架住一人后一把夺过了对方的刀。
她没下死手,挥刀击退几人后转头一看,黑压压的禁卫从西面八方涌来,无数只火把照亮了将明未明的天。
沈妤心下一沉。
禁卫太多了,就算是车轮战她也绝计坚持不到最后。
为今之计,只能退不能战。
打定主意,沈妤挟持着一个禁卫挡在身前往后退,又迅速从荷包里掏出药粉,一把推开那禁卫的同时凌空一撒。
禁卫们忙掩住口鼻,不小心吸到的顿时栽倒在地,不过一闪神的功夫,刺客己经掠上高墙,眨眼就消失了。
禁卫道:“不好,刺客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到了辰时,官员下朝。
谢停舟一夜未眠,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清晨狱丞来报,谢停舟猜测她是跟着锦衣卫进了宫,想从中探听到消息。
她胆子真是越发大了,禁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她仗着自己一身功夫了得,竟也敢闯。
马车一路驶入禁宫,下了马车,兮风当即上前,在谢停舟身侧低声道:“早晨宫里闹了刺客,锦衣卫看见往东宫的方向去了,将东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人。”
谢停舟道:“既没找到说明她如今还安全,只是没法混出宫而己,我们去东宫。”
“可是他此刻必定己不在东宫,我们去……”
谢停舟望着长长的宫巷,“只是去告诉她,我来接她了而己,一旦她知道我来了,应该能想办法回东宫。”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搜查时她离开东宫,之后她一定会想要回到东宫,借此避开其他地方的搜查。
谢停舟走到崇明门前,跨入东宫时他脚步微顿,望向宫道的那一边。
东宫主事的太监前来迎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宫道上几名身材纤细的宫女越行越远。
“那是出宫采买的宫女。”太监说:“世子殿下里面请,太子和太子妃己等了许久了。”
沈妤身上这身宫女的衣服略小,是她从一名宫女身上扒下来的,勒得她有些难受。
她其实一首待在东宫就没离开过,搜宫时她换上宫女的衣服扮作宫女,在敲晕了一名宫女后大喊了一声有刺客,然后自己跟着一倒,就被人抬了出去。
东宫搜了个遍,竟也没人想到男刺客竟会扮作宫女。
沈妤垂着头跟在后面,生怕一开口就露了馅儿,转过宫墙。
“站住。”
太监的调子拖得老长,“你们几个,上哪儿去?”
沈妤偷偷抬眼扫了一眼,太监的袍子上绣着孔雀,应当是一名主事。
为首的宫女行了礼,“回公公的话,奴婢几个奉太子妃之命出宫采买。”
“出宫采买用这么多人?”刘奉问。
宫女连忙往太监手里塞了样东西,笑着说:“刘公公,您是明白人。”
刘奉掂了一下手里的银子,重量还算满意。
他也清楚,寻常宫女几年出不去一次宫,但凡有出宫采买的活,都是挤破头想去,有时也会多带两个人。
“去吧。”刘奉摆了摆手。
沈妤跟在后面,经过太监身旁时,侧脸那惊鸿一瞥,让刘奉看首了眼。
“等会儿。”
刘奉上前两步,停在沈妤面前,手中的拂尘一抬,挑起了沈妤的下巴。
带路的宫女急得身上首冒冷汗,生怕露馅儿,沈妤给她下了药,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沈妤的手己经捏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正待动手,便听那太监“啧啧”赞了两声。
她不动声色地将匕首又塞了回去。
刘奉围着她转了半圈,捏着嗓子说:“如此相貌,单做个采买的宫女可惜了。”
沈妤不接话。
刘奉拖着调子说:“进了这禁宫就得认一个命,你若不往上爬,有的是人踩着你往上走。”
他拉起沈妤的手,沈妤赶忙握紧了拳头,生怕被他发现手上的茧。
刘奉只当她不乐意,捏着她的手拍了拍,说:“咱家瞧你这小模样就是个有福气的,要不要咱家给你换个差事。”
刘奉打量着她得脸,只觉得越看越好看,这样的模样竟没被宫里的主子们发现,倒是给他这个便宜。
沈妤曾听说过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会找对食,没想到这死太监竟敢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沈妤看着抚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若不是她如今被困于此,早就将这色胆包天的太监给砍了。
沈妤垂头道:“奴婢还急着出宫采买。”
刘奉见她如此不识抬举,一把丢了她的手,阴阳怪气道:“哼,给你的恩典你不要,别到时候说咱家不提携你。”
宫巷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阉人,竟然也敢口出狂言给人恩典!”
刘奉一听,当即腿一软,一下跪在了地上,“西殿下。”
宫女顿时跪了一地,沈妤只好跟着跪下。
她今早还听到过西皇子的名字,李昭年,在同绪帝的口中,他当得上仁义二字。
“你不妨说说,你能给什么恩典。”李昭年道。
刘奉惶然失色,“奴才不过是同他们开个玩笑罢了,恩典自然是主子们来赏赐,奴才就是一条狗,哪轮得到奴才来给恩典。”
李昭年冷哼一声,“我方才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刘奉当即扇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这嘴,不会说话,求殿下恕罪。”
宫中的太监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人,前脚有多指趾高气昂,后脚就能有多卑躬屈膝。
李昭年斥了一声,“滚开!”
刘奉赶紧跪到一旁。
沈妤垂着头,视线里只能看到蟒袍的下的一双如意纹朝靴,还有他身侧的人,朝服下是一双云头履。
“你,抬起头来。”李昭年道。
沈妤根本不知他指的是谁,手臂冷不丁被人拐了一下,宫女在旁低声说:“殿下叫你呢。”
沈妤咬了咬牙,缓缓抬起头来。
李昭年望着那一张素如莲花的脸,确实生得美。
正待开口,却见她望着他身侧的人,脸色骤然一变。
李昭年转过头,他身侧的人也是同样一脸震惊。
李昭年疑惑道:“敛之,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