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荔望着面前这个眉目清润的男人,眼中漫出来点点失望。
以前的六安哥哥终究是变了。
但薛荔分明记得,以前的沈六安不是这样的。
八岁的沈六安会真心因为沈老夫人扎针而哭,会亲口尝试汤药,会举着帕子给沈老夫人擦脸擦手,擦拭干净衣服上掉落的食物碎屑。
那时候他的心是真的。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被那一声声的赞扬迷昏了头,最初的真心也消失不见。
剩下的全都是作戏。
只有在有人的时候他才表演一下他的孝顺,真正的照顾和陪伴全扔给了刘嬷嬷和薛荔。
薛荔要不是看刘嬷嬷实在是辛苦,又没有其他丫鬟愿意来,早就甩手不干了。
薛荔垂下眸:“照顾老夫人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以后我不过去了,更不可能配合你假死,照顾你祖母。”
“你……!”沈六安怒了。
剥去温润如玉的外壳,露出他狰狞的本来面目。
“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要我明媒正娶吗?你也不看看我们俩的身份,合适吗?”
“你就是给我做妾,母亲都不会同意!又何必自取其辱?”
“你说,我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好?你和祖母在别院里住着,你就是别院的主人,自由自在的,又不受主母磋磨,我一有空就会去看你,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还不行?!”
他越说越气。
想他是沈家幼子,在家受尽万般宠爱,被师长同窗捧在手心里,从来没有受过半点气。
他还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人,这么殚精竭虑,筹谋这么久过!
薛荔居然还不知足?还想要他沈六夫人之位?!
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怒火一上来,理智全无,那些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薛荔!我劝你最好识相!你以为绥远侯府是个什么好地方不成?你以为他凌濮阳是个什么好人?”
“我告诉你,你嫁过去只会受磋磨!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你所有的温暖只有我刘嬷嬷和祖母能给!你舍不得我们的!”
“到时候,你别哭着回来求我收留你!”
薛荔看着眼前五官扭曲的男人,开口道:“三。”
沈六安愣住,滔滔不绝的话语也被打断,“你说什么?”
薛荔:“二!”
沈六安皱眉:“谁跟你一二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薛荔:“一!”
果断的一把抄起了昏昏欲睡的小泥巴。
以狂风卷残叶之势迅速跑回屋,并且在第一时间关上了门。
空荡荡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一个满脸懵逼的沈六安。
怎么回事儿?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脚步声喧哗,无数人朝他猛冲过来。
嘴里都在叫:“抓贼啊有贼啊。”
随即无数的棍棒劈头盖脸的落下。
沈六安第一时间只来得及护住了头脸,就被打的嗷嗷直叫。
薛荔躲在屋子里,透过门板缝隙朝外看,捂着嘴笑出了声。
活该!
眼底又闪过一丝冰冷。
那些奴仆想必是薛阔不甘心,回去之后叫着人来的。
想以抓贼的名义打凌濮阳一顿,结果打错人了。
一想到凌濮阳,薛荔脑中一个激灵,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凌濮阳走的时候,嘴边那抹微笑分明意味深长……
也就是说,他那时就已经知道沈六安在假山后面!
他不会误会了吧……
薛荔正想着,就见奴仆中出来一个女子,大声阻拦道:“住手住手!别打了!这是六安哥哥。”
薛家的仆从们这才停了手。
薛芷满脸心疼,上前扶住了沈六安。
“六安哥哥你疼不疼?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回头收拾他们!”
有个奴仆大着胆子呐呐的开口辩解:“五小姐,我们也不知道是沈公子啊…!”
谁家好人半夜三更的跑人家后院来啊?也不怪他们打错吧?
薛芷柳眉倒竖:“你还说?六安哥哥肯定是来找我的呀!”
这些人明知故问!
薛芷对沈六安早已情根深种,听不进其他的话语了。
薛家围墙外。
凌濮阳看了半天的戏了,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重重的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走掉。
直奔骁骑营附近的小酒馆。
一进门就嚷嚷:“这婚约老子迟早得退了!”
馆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胖胖的憨态可掬。
虽然是个老头,那身皮肤却白得吹弹可破,脸上镶嵌着一坨红彤彤圆溜溜的酒糟鼻子,别提多喜庆了。
郝老头正在拿着一块布擦拭着柜台,准备收拾关门了。
擦到凌濮阳那里,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凌濮阳抬起胳膊,老头把他那块地方擦了。
凌濮阳又把胳膊放下去。
放到一半,老头白了他一眼,凌濮阳又把胳膊收下来了。
这老头洁癖得厉害,算了他不惹他。
老头慢腾腾问:“干嘛要退婚?”
凌濮阳冷哼道:“那小妮子满肚子都是心机就不说了,最不能容忍的是她还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的。”
就他看到的都是两个,他没看到的呢?还不知道多少个呢!
凌濮阳吐槽:“小爷当初答这门婚事,是想着我也是庶子,她也是庶女,两个可怜蛋凑一窝得了,
结果……哼!可怜蛋儿钻一条美女蛇出来!”
郝老头继续擦擦擦。
他只听到了一个重点:“哦?美?”
凌濮阳:“……!”
凌濮阳:“有一说一,那妮子收拾打扮出来不比任何人差!”
郝老头:“哦,那你就是见色起意!”
凌濮阳跳了起来,气急败坏,手拍得柜台砰砰响。
“退婚!我要退婚!小爷我必须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