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信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他们夫子讲过,字写得好才能给人好的第一印象。
这张纸写得这么潦草,第一印象分就不高。
然而他越往下看,神色就越凝重。
直至屏住了呼吸。
这份资料……
唐朝诗人编年史,竟然没有一处错漏!
有的诗人甚至只存在孤本野史当中,生卒年更是不详,而这份编年史上,则清清楚楚的记载着!
这是哪位神人编撰出来的?
是哪位大学士流出来的手稿吗?
怎么放在他母亲的菜篮子里?和菜叶子葱姜蒜放一起?!
哦天哪!简直暴殄天物!
詹信冲到母亲面前,脸都涨红了。
问:“娘!这张纸哪儿来的?”
詹母看见儿子那份急切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
拍了拍额头道:“哦,是女学的姚夫子的!”
詹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又问了一声:“女学?!娘你确定是女学流出来的?!”
詹母嗔怪的瞪了一眼儿子。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说稳重一点,大惊小怪的!除了姚夫子还有谁?路上我又没有遇到其他人!”
詹信麻了,已经听不到母亲在说什么。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女学的授课水平这么高了吗?
她们学得这么深了?!
想想都得吓出一身冷汗。
而且,看样子姚夫子也太把这张纸当做一回事,随随便便能落在他母亲篮子里……
也就是说,这样的课程在她们女学应该是稀疏平常……
此时在家里疯狂找纸张的姚夫子:……!
不是随随便便落下的!绝对不是!
詹信突然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众所周知,他们男学一直都鄙视女学的教学。
觉得一群千金小姐们上学,根本没有认真做学问。
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捞一点婚嫁的资本罢了。
而今天这张纸,则完全颠覆了他对女学的印象。
谁说人家没有认真做学问的?!
人家这是要闷不吭声的干大事的节奏啊!
而男学这边呢,还被蒙在鼓里!还在沾沾自喜!
阴谋!她们女学肯定有阴谋!
詹信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
到要天亮的时候才模模糊糊眯了一会儿。
结果一睁眼,差点迟到了。
连早饭都没吃就冲去了万松书院。
找到正在挨着座位收作业的松楠。
松楠是吴山长的得意弟子,也是他们学生公认的精神领袖。
詹信急着把那张纸给松楠看。
“松哥松哥,你看!她们女学居然学到这种程度了!松哥!”
他得跟松楠说一说,让松楠把这件事儿重视起来!
事关荣誉的大事!
可不能让女学超过他们!
松楠漫不经心的就着詹信的手瞥了一眼。
看到上面略显凌乱潦草的字迹,轻蔑的笑了笑。
把这张纸放在了他收的作业上。
敷衍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要上课了你快回座位上坐好吧。”
詹信一边走一边不放心的回头喊:“松哥,你真的多看两眼啊松哥,她们女学现在不得了啊。”
松楠摇着头,还跟其他学生笑。
“詹信要疯了吧?什么女学不得了?女学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们插插花喝喝茶,能认识几个字,看懂账本,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就得了,能有多高深的学问?”
学生们也哄堂大笑。
松楠收好作业,去了吴山长处,把作业交给老师批阅。
就回到教室里面继续上课了。
那张纸在他心里如同春风吹过,吹吹就没了。
根本没在松楠心里激起一点点波澜。
初夏天气不冷不热,吴山长在休息室一份一份的批阅着学生的作业。
然后就看到了这张纸。
一眼看到那字迹,就想把它扔了。
皱着眉多看了两行,他脸色就变了。
豁的站了起来。
无一错漏!
编年史要的是什么?要的是严谨!
要的就是这样一份无一错漏!
这是哪个学生写的?
这绝对是他所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他要亲他两口!
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再看一遍,没有落款。
再也忍不住了,吴山长推开椅子就朝教室里跑。
不顾里面还在授课,咣当一声推开了门。
甩着纸张就冲进去大声问道:“这是谁的?这是谁写的?”
众学生被吓了一跳,都看向了吴山长。
詹信看到那熟悉的纸张,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山长,是…是女学那边的,姚夫子的。”
吴山长声音都劈叉了:“你说什么?女学?!不可能!她们不可能学这些东西!”
众学生全都哗然。
是什么东西啊?让吴山长这么激动?
松楠看着那张纸,心头一跳。
仗着他是吴山长最喜欢的学生,下了座位走到了吴山长面前,拿过那张纸仔仔细细的看。
1越看脸色越白。
刚刚詹信拿给他看,求着他看,他不屑一顾。
而现在,他只觉得呼吸困难。
手心里的汗水都把字给印花了。
吴山长看松楠拿着纸怔怔出神,忍了几下,没忍住,伸手就去夺。
“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还给我!”
松楠不想还,下意识去抢。
那纸张就在两人手里呲啦一声,给撕成了两半!
吴山长和松楠各执一半,傻傻对立。
吴山长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再也不顾什么师生情谊,什么得意弟子了。
“你……!!”
松楠赶紧道歉:“老师!弟子马上再抄一份!马上抄!”
吴山长横眉竖目:“抄抄抄!抄错了字怎么办?”
就松楠这毛手毛脚的,他都不想承认这个是他的得意门生!
指了詹信:“你你性子最沉稳,你来抄!记住,一个字都不能抄错!”
詹信骤然得到了师傅的肯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大声应答:“是!师尊,保证一个字都不抄错!”
这一天的万松书院,继女学之后开始了见面就问:“多少岁?”
多少岁之风成功蔓延到了男学。
吴山长拿着修复好的那张纸和詹信重新抄写的编年史,回到他的休息室。
和其他夫子热烈讨论起来,越说越激动。
吴山长道:“我想去请姚夫子过来讲课!”
松楠自知有错,自觉地也誊写了一份来找吴山长道歉。
刚好进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
“老师,学生认为不妥。您要是把姚夫子请过来授课,不就是承认咱们男夫子的能力还不如一个女夫子吗?”
“这不是长女学的志气,灭我们男学的威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