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胜利的兴奋让他根本没注意到,先前带路的狱卒把门打开之后就迅速退到了一边。
“大人请!薛四小姐就在里面。”
薛阔带着笑意抬步而进,“小……”
“四”字还没有说出口,笑容就僵住了。
牢房里灯火通明,有桌有椅,更有人。
他的上司、大理寺卿古海端坐首位。
古海左边是京兆尹庞祥那个小老头。
右边是是刑部的人。
来了个侍郎,姓简,在刑部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
京兆尹衙门、刑部、大理寺……基本上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居然出现在这个小小的牢房里。
牢房里还有衙役和记录员等,摆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原本应该待在这里的薛荔,此刻却是半点人影不见。
薛阔脑子里嗡的一声。
平常都是他让别人脑子嗡,今天他总算知道这脑中嗡的一声是什么感觉了。
但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此刻不能乱了阵脚。
他的计划不可能有问题。
他自己也精通刑侦问话技巧,这些人就算是他的上司,也不可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任何话来。
因此他不用怕,更不用慌,只需要从容应对就好。
因此,薛阔甚至还主动出击,抱拳向几人道:“下官见过几位大人,只是几位大人这是何意?”
他还做出被冤枉了时的愤怒表情,表示自己的无辜。
几个人咳嗽一声。
古海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审讯过薛四小姐了,薛四小姐说她今天早晨确实看到过潘大,但是,是在你妻子李氏的房间里。”
古海看着面前得力手下,又是惋惜又是一脸的兴味。
干他们这行,吃瓜吃的多了,但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吃到自己人头上。
自己人的瓜,咳咳,更香更甜,更饱满啊!
薛阔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这件事他是经过精心筹谋的,连报案的时间都是经过精心挑选。
确保薛荔到案的时间刚好卡在衙门下值,要吃晚饭的时候。
他就算着,各部门都要去吃晚饭吧,那就来不及审讯薛荔,只能先把她收监。
就来不及接触她。
他家的丑事自然就来不及泄露。
等他卡着时间过来提审,把薛荔提走。
再编造一个薛荔趁自己不备,逃跑的借口应付上级就行。
虽然可能会受到一些惩罚,但大致无碍。
谁知道他算得好好的,却没料到这些人居然晚饭都不吃,先来提审薛荔!
不过就算那样,他也准备了应对的措辞。
“大人可不要乱说!拙荆出身名门,一向温良贤淑!潘大粗鄙丑陋,谁看都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绝无相好的可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简直在滴血。
为什么李氏宁愿选择丑陋粗鄙的潘大也不愿意跟自己好好过日子?!
简直……有眼无珠!
等到风声过去,他一定要找机会把李氏的眼珠子挖出来!
古海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对着书记员道:“把凌三爷的证词给小薛大人念一下。”
薛阔听到“凌三爷”三个字,瞳孔骤然一缩。
手腕上已经消退下去的疼痛感突然又卷土重来,甚至比以前更痛!
凌濮阳?
怎么处处都有凌濮阳的事?
凌濮阳作证?
他能做个屁的证啊?又不关他凌濮阳的事!
他倒要听听,凌濮阳能说个什么名堂出来!
书记员站起来,同样清了清嗓子,脸色古怪的看了薛阔一眼。
薛阔被他那一眼看的汗毛不自觉起立敬礼。
这人是什么表情?
凌濮阳到底在证词里面说了些什么?
书记员打开证词,念:
“昨日上午,我与薛荔经过李氏窗外,听闻房内似有异声,本以为是李氏房里的丫头和小厮,却发现衣衫不整的却是李氏和那个狂徒潘大,”
“……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李氏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个狂徒的腰带上。”
薛阔的脸崩了,手腕更疼。
凌濮阳的证词,全篇约五千个字,没有一句是在提案情。
全是讲述李氏和潘大的房中事。
描绘得那个详尽、那个精彩、那个栩栩如生。
随着书记员的念诵,几乎每个人面前都浮现出精彩绝伦的画面。
李氏潘大两人先是在哪里,用什么姿势,后是在哪里,又换了什么姿势……
那个被抓破了的靠枕出镜率之高。
有小半的篇幅都在描述它。
如何被抓破,撕破了多大个洞,里面丝棉又如何被潘大扯出来用。
用了过后又如何塞回去。
细节都讲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凌濮阳在军营中听到的荤段子不少,人更是毒舌,怎么戳人心窝子怎么来。
而书记员呢?
五千个字的证词,一般来说读下来也就是一刻钟左右。
如果语速稍微提得快一些,时间还要短一点。
但人家该快速的地方快速,该缓下来节奏的时候,他也放慢了语速。
主打就是一个抑扬顿挫激情四射。
牢房里一众官员和衙役都不敢吱声。
角落里的霉菌都停止了散播孢子。
都屏气凝神的听着。
有的衙役甚至还偷偷咽了咽口水,用手悄悄的移过去挡住关键位置。
三个坐着的官员不约而同的低头理了理官袍上的褶皱。
一篇证词,能够达到这种效果,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薛阔刚刚开始还能平静。
后来到勉强平静。
到后面完全平静不了。
一刻钟能念完的证词,书记员足足念了两刻钟。
就在书记员念道凌濮阳把薛荔拉走,不要她看这种肮脏污秽的东西的时候,简侍郎咳嗽一声。
打断道:“你咬字不太清楚,有些地方我们没有听明白,麻烦这位小哥再念一遍吧!”
其他人立刻附和:“是啊是啊!咱们办案就是要讲究个细节!特别是咱们小薛大人。”
“这件案子与他有关,务必要让他听清楚听明白不是?”
庞祥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还是简大人体贴,小薛大人定然十分感激。”
古海身子前倾,满眼兴味:“那个小薛大人啊,我们就问问啊,那个靠枕你用过没有啊?”
薛阔现在哪里答得出话来?
他浑身发抖,完全控制不住的抖。
身上的衣纹像水波一般震荡不休,喉头腥甜,几乎要吐出血来。